大胤皇朝天照三十八年冬,遵大行先厉帝遗诏圣书,太子楚明康顺承即位,改元华治。华治元年元月,少帝康于前朝庙堂加冕登基,大赦天下。
新帝诏曰,尊天行命,敢不相承。谥号先帝,英宗。追封先帝英宗元后淳于氏,为嘉敬和徵圣皇太后;追封少帝生母亡薨先帝英宗贤妃良氏,为敬康皇太后;追封先帝英宗皇贵妃安氏,为弘顺皇太后。
加封宣亲王楚泽为摄政王,文钦阁内命大臣。册封二皇子楚明卿为文亲王,三皇子楚明晋为武亲王······
“殿下,小心些。”
阿南细心的搀着一身孝服的明姝下了撵轿,跨上台阶朝着寝殿缓缓渡去,瞧着明姝脚步虚浮,人形摇晃,不免忧心的紧。
“无碍的。”
红肿不堪的双眼,惨白消瘦的脸颊,大风过,似乎都能将一身白素的小人儿卷了走。
今日,是先帝同几位太后入葬皇陵的日子。天还未亮,明姝就坐在了梳妆镜前,穿衣装扮了一番,就哭着奔了前堂。随队伍去了皇陵跪送,天寒地冻的,加之她又病了,新帝怜惜,便让人提前将她送了回来。
阿南好不容易送了明姝坐在锦榻上,便唤了宫人去端些热茶侍着明姝喝下。
“殿下,想开些吧,你如今这模样······唉,陛下和几位王爷都不好受呢。”
这也就才短短十日不到,却好似出尽了十年的噩事般,先是先帝驾崩,再到两宫娘娘殉亡,当真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饶是新帝,亦是忍了丧父去母的泪。明姝唯一的好,便是能当着众人哭出来,喊出来。
“阿南,我无事的,只是有些思念父皇和母妃们罢了。”
明姝人整个靠在软枕上,眼神有些恍惚。刚刚在皇陵里又是一番哭闹,弄得好不可怜,发丝凌乱,孝衣狼狈。这几日,她也是想通了,思起最后一次见安贵妃那日,她便有了生下去的活力。
她虽年纪小,可是却也能嗅出这所有事情其中的怪异。早年皇帝抱她学习弄权之术,虽不曾深会,却也懂皮毛,活在后宫多年,也听了不少前朝事。
她父皇临终前,那副惨状,绝非所谓重病缠身。因为她不小心碰了那黑色的血液,双手分明均是有了中毒之状,加之她那几日都是浑身不适,这毒还非同一般。而良妃同安妃明知却又不敢声张,她父皇这才刚去,良妃当夜便大病起不得身,安妃不过是去看望了良妃,却在傍晚莫名自缢了。
这,叫她如何不起疑!
这事,也怕是不止她起了疑心吧,太子哥哥看向三皇叔的眼神,布满了阴沉与怨恨。还有在她走过三皇叔的身边时,阿南还有意无意的将她护着。就连刚刚回来的皇姑,对三皇叔说话都是很冲。
那么,这一切,当真都是他所布下的?
阿南拿了新衣替明姝换下,绞了帕子给她擦脸,内殿里的人早已被阿南遣了下去,她却还是有些警惕,放了手中的帕子,便轻声对明姝说到。
“殿下就不要再想了,这事究竟是谁做的,陛下定会去查出,你万万不可去插手其中,你还太肖·····”
明姝又如何不知阿南的意思,所谓知道的越多,死的就越快。这件事情,绝非表面上那般简单,当日见过她父皇最后一面的人,除了徐央、阿南同她,其余均是死了。这中间还包括良妃让徐央传来的太医耿寕,听说前几日他家走水,阖府二十多口人,都被烧死了。
也就是这事,才敲响了明姝的警钟。那日安贵妃来她这,最后走时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更是蹊跷。
——找机会,去查查十年前的事情。
十年前?那时她是出生了还是未出生?而安贵妃又是要她去查什么呢?
两宫太后的遗物,在被送到内殿司之前,她便悄悄遣了人去查看,没有半点可疑之处。至于良妃是如何死的,明姝不曾看她最后一面,只是从太子口中得知一二,逃不出中毒两字。而安贵妃为何自缢,明姝想也绝非是下地伴驾那般简单。
开始明姝倒是不曾怀疑楚泽,只是让人去请了太子过宫,兄妹二人密谋了一番。今日看来,似乎一切矛头都指向了楚泽。
可是,假若真的是楚泽为了夺权而下的黑手的话,那为何安贵妃还要她去查十年前的什么事情呢?
明姝完全可以断定,安贵妃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东西,才会被灭口的!
夜了,各宫也静了,最近的事出的奇,就连老祖宗定下的年节宫宴也被取消了。明姝拿了披风在宫门前站了会,瞧瞧暗淡的天色,只觉得心头闷沉。
“阿南,你近日······不要离开我身边。”十指死死的绞着袍角,对身后恭立的人说到。
过了好一会,才传来阿南极为低暗的回应:“奴婢晓得。”
明姝伸了手往前,一片雪花落在了掌中,摇曳的宫灯下,雪花很快便融化了,留下一点水渍。舒了太久的掌,再度握起时有些生疼。
“就要开春了······”
开春后的景致是极美的,可是,曾经说过开春要带她出去玩的那人,已经不在了。
随着新帝登基,改朝换代,后宫一片死气沉沉的境况终于被改变了,人来人往,又开始了往日的喧嚣运作。开了春,积雪融化,绿芽新发,似乎所有人都忘记了不久之前的那阵阴霾气息。
南宫清华园里,几个扫着积雪枯叶的懒散宫人,趁着边上没人,便各自交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