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正卿正其身,闻言便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红盖头遮着,令他看不到那张铭心刻骨的容颜,却听得明媚细细说道:“你……少喝点。”
景正卿乍然一笑:“好娘子,为夫知道啦,保管会清醒地跟你洞房。”
他深深看她一眼,转身出外,从另一边极快地便又往前厅去。
景正卿去了前厅后,又给几个同僚缠上,喝了两杯,饶是他酒量不错,也有些受不住这车轮战,正端了茶来压那酒,便见景睿的小厮飞快地过来,行礼道:“二爷,老爷让您快快出去迎接……说是王爷来了!”
景正卿几乎疑心自己喝了太多酒,听错了。
但是端王还真的来了,如假包换的王爷殿下。
端王为何会亲自来一个区区武官的婚宴上……虽然说这是景家,却也不用为个小辈如此亲身驾临。这让在座的宾客们大惑不解,又惊又喜。
更何况……满京城谁人不知,景二郎现在这位娘子卫小姐,正是先前端王心心念念要纳娶的侧妃呢。
因此端王来到景府,真真是个大意外。
有人便想:端王可是特意前来祝贺的?亦或者……总不会这场婚事……会有什么奇特的热闹可看吧……
明媚在内堂,自然是不知道这个消息的。
景正卿去后,明媚耳畔听着那一阵的叫嚣从远到近,却又渐渐地被赶的离开了,她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靠在床边,不由地就想到景正卿方才的话,嘴角忍不住露出笑容。
从最初的敬而远之,到逐渐的若近若离,再到今日,竟真的携手成了夫妇。
明媚忽地想:若是当初他并没有给她识破那真面目,若是他不至于那样急色地她令她不悦……或许……
但终究竟还是落在他手里,或许这就是命么?
如果真的像是他曾许诺的那样,这人生,似乎……
隐隐地,像是有了什么期待,像是在那一片空白里,真的萌发出了一丝什么来,如经过寒冬之后地面上的枯草,抽出了一丝地嫩芽。
手轻轻地在膝上抓了两下,有些焦躁,或许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喜欢撼动了她,明媚忽然也有种想要快点再见到景正卿的感觉,似乎见到了他,心里才踏实。
明媚想着他的话,轻轻地叹了声,头一侧,嘴角微挑,眼角的泪便没于红缎之上。
忽然之间,有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恭喜嫂夫人了。”
明媚一惊,竟不知道有人来了,还是个男子。
然而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明媚想了想,记起来这是云三郎。——只是不知道他何时来的,怎么竟来了这里。
明媚便重坐直了身子:“是云三公子。”
云三郎笑了笑,靠在门边上,闻言便往里走了一步:“我本以为二爷跑来这里躲懒了,想偷偷地来捉他个现行,没想到他竟不在。”
明媚便笑了笑,替景正卿掩饰:“二爷不是在前头饮酒么?怎会跑来这里?”
云三郎哈哈笑了几声,说道:“是呀,这次却是我想错了……不过,从一开始我便是想错了。”
“三公子何意?”
“没什么,就是想到些之前的事,如今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些感慨罢了。”
明媚听到“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句,便又笑了笑。
云三郎看她端坐无言,手抓着裙子,露出的手指像是嫩笋似的:色不迷人人自迷啊。
三郎叹了声,摇头欲走,忽地听到身后明媚说道:“多谢三公子。”
云三郎停了步子:“谢我?谢我什么?”
明媚轻声说道:“多谢三公子一路相助……不然,就算能够顺利上京,如今我也不过是城郊河外一具枯骨了。”
云三郎闻言,知道她说的是太子那事儿。
三郎眉头一皱,眼皮垂落,沉思片刻,看左右无人来,便道:“这个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尽我本分相助二爷罢了,说起来,我倒是也钦佩卫小姐的。”
明媚怔然:“钦佩?”若不是隐忍,几乎要掀下盖头问问他是什么意思。
云三郎听出她的声音有异,忙道:“别误会,我的意思是……卫小姐委实是个三贞九烈的性子,竟能那样烈性,跳到冰河里去……罢了,大喜的日子怎么说起这些来了。”
明媚心中一痛,道:“三郎是在嘲笑我被……那人玷污了还有脸苟且偷生吗?”
云三郎闻言皱眉,疑惑道:“玷污?你难道是指太子,可是……”说到这里,忽然之间想到什么,面色陡然大变。
明媚静静听着,听到三郎的声音带着不解,心中还不明白为什么他竟是一副不知情的口吻……先前三郎说钦佩她三贞九烈,在明媚耳中听来只如同讽刺一般,她被太子玷污清白,除了死还能如何?可是三郎的口吻却并不像是嘲讽,而像是……
一直到三郎的话戛然而止,明媚的心忽然跳的厉害,就像是眼前蒙着一层极薄的网,若隐若现,然而戳破了,就会看到里头极至丑陋狰狞的真相。
几乎来不及多想,明媚抬手,一把扯下那红盖头,看向三郎,却正好对上三郎骇然的目光。
明媚问道:“三公子,当时……当时你赶到的时候,太子他是否已经将我……”
云三郎望着她一身盛装,脸色却如雪似的,双眸寒星般盯着自己。
云三郎脸色更变,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牢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