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妙手的双目亦已腥红如血。
他,似已经疯了。
抑或说,他早就疯了。
在很多很多年前,在看到他的发妻死在别人身下时,在看到他那还在发妻肚腹中刚刚足五个月的孩儿在别人的身下化作一滩血水时,在他身为男人最基本的尊严被割离身体时,他就已经疯了。
他若不疯,又怎会做得出现下这般疯狂的事情来。
“知道为何一个人都不来救你们莫家的人吗!?因为你们早已不配做这个国家的王族!如今端了你们,就如同端了一锅粥那样简单!”
“你们莫家的人,一个都不配留在这世上!你们全都该下去给馨儿陪葬!”
“你们莫家的人,自命不凡视百姓如蝼蚁,喜好在女子身上滚爬,你们这样的砸碎,就该断子绝孙!”
“哈哈——你们不是认为别人都是你们莫家的狗吗!?你们不是认为不管你们做什么,别人都该跪下来为你们舔屎吗!?今天就让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你们莫家的天下是怎样到了你们眼里的狗手上!”
莫琨在剧痛中昏过去,又在剧痛中醒来,视线却早已叠影,哪里还看得见什么,偏偏薛妙手将他揪了起来,将他踩在王案上,揪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不得不抬头看向大殿外的方向。
从古至今,从未有哪个帝王这般窝囊得好似废物一般,竟是一个人……都不为其挺身而出!
其实,殿中众人的脖子上已经没有了匕首相抵,那些个宫人已垂下了她们拿着的匕首。
白拂的琴声,也在不知不觉间停止了。
可谁人都没有察觉。
就算有人察觉了,也已没有人想要为那浑身血污的帝王再挺身而出。
为什么呢?
因为,那个帝王,已不配他们这么做。
他不值得他们再为他这么做。
一国之君被辱,却无一人为其站出。
一个都没有。
这是何等的可笑,又是何等的可悲。
不仅没有人为莫琨挺身而出,相反,所有人都顺着薛妙手的目光看向了殿外方向。
那本是空旷的殿前广场尽头,渐渐的,忽然出现了人影,一个,两个……一排,两排……
云绿水也看向殿外方向,也看到了那由远及近的人影。
忽然间,云绿水沉静的神情忽然皲裂,竟是霍地站起了身!美丽的通眸中尽是不可置信。
没有人在她面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便是薛妙手都没有。
只听薛妙手冷冷沉沉地笑了一声,将莫琨的脑袋提得更高了些,看也不看云绿水,只对莫琨道:“知道你一直当做宝贝的女人其实是谁的女人么?”
“她啊,不过是你认为的你身边的那条大狗的女人而已,为了换一种方式陪着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才求我换了一张脸到了你身边来的,莫琨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呢?”薛妙手说这句话的声音不大,只有近在他身侧的莫琨和云绿水听得到。
而薛妙手的话还未说完,云绿水便疯了似的,捂着自己的耳朵大喊道:“不,我不是!我不是!”
薛妙手却是自说自话道:“你只知我是一介无用书生,却不知我有一双能随意变换人面的双手,呵呵,呵呵呵——”
“薛妙手!你背叛我!”云绿水喊叫着,双眼竟是忽然间变得如同薛妙手的一般血红,“你背叛我!”
“你我之间,从来都只是交易。”薛妙手笑得依旧阴冷,却带了浓浓的悲伤,“所以我说,我会死在你之前也不一定。”
云绿水睁着猩红的谎言盯着薛妙手,少顷才又抬头看向殿外方向,忽然间竟是放声大笑,如疯了一般,“哈,哈哈哈——”
云绿水大笑着,冲出了殿门。
没有人阻拦她,不管是薛妙手还是白拂抑或是殿外的侍卫,都没有人阻拦她。
殿前广场上的人影,愈来愈近。
为首的,是一张轮椅。
一个坐在厚重轮椅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