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墨色的楼顶,仿佛欲雨的水云,其上金龙盘踞,犹如道道雷霆,接连天地。
苍色的立柱,各自盘绕青龙,犹如擎天风卷,搅动天地云雨。
楼阁下的地面,皆用不知名的玉石铺就,更有不知名的法术,在玉石中不断幻化着云卷云舒,以无尽云烟,书画世间万象,如同白云苍狗,一瞬万千。
这里,才是真正的云宗外院!
燕漓看到如此恢弘气象,便明白,之前的院落,不过是守山灵兽栖息之地。千年之下,守山一脉仍不敢丝毫逾矩。恐怕除了打扫之外,这对母子,也不曾来过此地。
主楼正对面,是一座高达六丈的宏伟大门。
门上以无法言喻的玄妙手法,勾画着一尾云龙。
天龙云篆。
云龙启东荒,天篆开玄门。
上古玄门万法之始,天地间最接近“大道”的痕迹!
书写它的人,纵横天下,睥睨古今。
他拔起万里云屏山,塑造为苍天之墙,改天换地,划分河道,挪移山峰,硬生生把寸草不生的东荒,变成今日之锦绣江山。
他说:
“吾书大道于门,芸芸众生,能悟者,入我玄门。”
眼前,就是那道大门!
燕漓一步步走进,细看这天地间最宏伟的“道书”。
那是一条龙。
不在青龙、黄龙、蛟龙、虬龙等鱗爪之属,不入天龙、地龙、神龙、业龙等虚无之列。
它不需要凶兽之猛来博取众生的畏惧,不需要皇者威严来彰显自己的霸气,更不需要显化神通来表现自己的存在。
因为,这天地,本就是它的奇迹。
它是天龙。
雨为首,雷为爪,云体风身。
它就这样,闯入燕漓的眼中,烙印在他灵魂深处。
燕漓固然可以用一连串的语言,描绘眼前的图画。但他更清楚,任何描述,都将偏离它的本来面貌。
道可道,非恒道也!
那一瞬间,燕漓仿佛看见苍茫天地,无边云海。
骤起的狂风,在云海中卷起惊涛骇浪,带动雷霆怒张。
风云雷雨之中,隐隐有一条巨龙盘踞,好似天地初开、万象生生之初始。
“原来如此……”燕漓不由自主的喃喃,双眼似乎盯着巨门,却早已散开了焦距,仿佛透过重重时空,看见那最快不可思议的一幕,以及——
以及那天龙盘踞的,真正门户!
下一刻,燕漓抬手轻推,一步跨入。
“轰隆——”
一声震耳雷鸣,响彻了云宗外院,宏大回声源源不绝!
无数金色雷光,环绕在云篆巨门之上,交织成无法言喻的玄门。
燕漓的身形,就在门中消失。
“啊……”归云一直绷紧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发出高亢惊呼。
他用最快的速度,向后飞退,一路飞越回自家小院,直到母亲望云面前。
“母亲大人!他……”归云刚刚说出一个字,就被母亲的严厉目光堵了回去。
“不得无礼!”望云疾声训斥道,“对本门真人,永远不得无礼!”
“是……”归云垂头。
望云再次瞪了一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迈开脚步,一步一蹒跚、一步一气喘的走向广场,走向那座神圣的大门。
“吾,望云,何等幸运!有生之年,竟能目睹雷鸣仙阙再开!”
她胸前的伤口溢出鲜血,即用霜法术封住。此时此刻,云宗的守山犬,已经感受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信念,让她向前。
她的步伐,缓慢而坚定,头颅高昂,仿佛沐浴着无上荣光。
“四十七代族人,三千年无尽守望,终于让吾族……盼来今天!”
从小院到广场,短短一段路,却仿佛用尽了力气,走了漫长一生。
她在那座玄奥的图腾大门之前,停下步伐,用最后的力气,人立而起,鼓动仅存的法力,慢慢幻化成人形。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水云道袍的女子,周身没有任何装饰,仅有头上的一根苍青色木簪,束住高挽的发髻。
她脸上毫不艳丽,更没有女子的妩媚,只有战士般的严谨与端庄。银色双眸清如月华,却丝毫不苟言笑。
她垂下头,仔细的整理衣衫,细致到丝绦的每一根线索,道袍的每一处边角;最后重理发髻,正了发簪,拂去面孔上的苍白。
然后,她注视着云篆大门,静默而立,宛如一座雕像。
直到轰鸣的雷声第二次响起,闪电交织的门户中,重新出现燕漓身影的时候。
望云撩起道袍衣襟,双膝跪倒,生平第一次大礼参拜。
“云宗第四十七代守山犬,望云,叩见——宗主!”
一叩,永远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