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伤口看上去很恐怖,实际上幸运地没有割到要害,所以其实并无大碍,复原得也算快的。在出院之前,我偷偷去看了薛子巽。

他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像睡着一样,却很有可能一辈子不再醒过来——医生也无法解释,但从学理上说,薛子巽这样的情况,即是变成了植物人。

我不知道林清麟刺伤了薛子巽哪里,但我猜测,薛子巽醒不过来,是否是因为随着心魔的消失,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

此刻的他在我看来就是一个陌生的人,不用凑近观察我都可以很肯定地说“这个人与阿悠不像”——

然而就在几天前,我却不是这样认为的。

经过这次,我深刻地体会到,一个人的幻觉和自我暗示有多么可怕。所谓的心魔,也不过只是借助了人自身的这种力量罢了……

出院的前一天晚上,卡一个人来了,她是来辞行的。

“抱歉不能庆祝你出院了。”她温柔地笑着。

“没关系,我现在已经没事了——”灵活地转动脖子给她看,“你搭明早的飞机?”

“嗯。”

我没有问她要去哪,也没有问还有没机会见到她——她的世界,该是广阔而精彩的。如果真的有缘的话,我们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时刻,在某个地方相遇。

“让林先生送送你吧,我这边可以一个人搞定。”怎么说卡也是个女孩子。

卡笑了:“谢谢你,不过不用了,我想,林清麟放心不下的不会是我。”

感觉她话中有话,我看着她。

“尉迟,临别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关于林清麟的。”卡补了一句。

我不确定自己闻言的一瞬间有没暴露出想要知道的渴望。

卡倒是对着我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听到了,他的心声。”

我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喉头滑动了下:“……什么时候?”

“在他对我全无戒备,而血剑又不在手边时。”卡难得露出调皮的模样,朝我眨了眨眼。

剑不在手边?难道是——

“是在你要伤害自己的时候。”

我因为卡将要告诉我的事情而浑身紧张。

她静默了下,似是在组织措辞:“林清麟放弃了血剑,他的情绪一瞬间清晰地传到我脑子里——你能想象到吗?像突然一个巨浪拍打过来——他在紧张,大脑中是一种高度警戒的状态,连带着让我都紧绷起来。我有些反应不及,而且我也担心你的情况,所以并没有分心去听他在想什么。接着,在你听从心魔的话,把剑摆在颈间,眼看剑气就要划破你喉咙的时候——”卡缓了口气,“因为太强烈,我无法忽视——我听见了,林清麟的心声……”

“是什么”三个字怎么也无法从我口中蹦出来!

我看着卡,紧张得都忘了呼吸。

卡直视着我,无比认真地道:“尉迟,你要好好珍惜你自己——就算是为了林清麟。”

“……为了——他?”我好像突然间变笨了,不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林先生说,我可以跟着他——你认为呢?”我总是感觉,卡可以给我某个答案,某个——我暗暗在期待的答案。

卡看了我一眼,没有正面回答。她侧身伸手拿过水果刀与苹果,一边削皮,一边对我说别的:“尉迟,你之前问过我你‘好了吗’……你还记得吗?”

我的背僵了僵,坐直身体,道:“记得。”怎么可能会忘?当时卡也没有回答我……

“你现在,还会想知道答案吗?”

我重重地点头。

“为什么呢?”卡反而露出不解的神情,“我还以为,你已经自己找到答案了。”

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茫然地看着她,不知该这么接话。

卡为了不让我产生压力,说话时没有紧盯着我的眼睛,她专注地将手里的苹果削皮,声音平静而柔和:“尉迟,爱上某个人不是一种罪过,同样的,不爱,也不应该成为一种罪过——”苹果皮悄无声息地落下,完整,没有断痕,“你觉得咧?”卡转头看向我。

“我不知道——这又是占卜师的忠告吗?”我有这种直觉。

卡很愉快地笑了:“是啊,‘临别的忠告’——等你找到答案了,记得告诉我。”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我诧异地看着她手中削好皮的苹果,傻傻问道:“那个,不是给我吃的吗?”

“哈哈”笑了两声,卡摇了摇头道:“不是啊,这个是我自己吃的——你想要啊,自己削吧。”她手指了下满水果篮的苹果。说完后,还咬了口她自己手上的那个。

“很甜。”她难得俏皮地,朝我眨了眨眼。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背对着我挥挥手,然后白色大褂衣消失在门口——她就这样,“扬长而去”?

剩下我一个人,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那篮苹果。

“在占卜师间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在半夜十二点坐在镜子前削苹果,如果苹果皮没断的话,抬头可以在镜子中看到自己未来的伴侣——”

让我自己削——卡是这个意思吗?

没有更多地去怀疑,我拿过水果刀与苹果,开始削皮。

我对这一类事情非常地不在行,所以要使苹果皮不断对我来说是有一定难度的。

试了第一个,第一刀就快削到自己的手了!苹果皮还没等转一圈就断了,好吧,吃掉它。

第二个,苹果皮断了,咬了两口,吃不下,丢到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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