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意被惯性冲得往后退,双手扶住来人的肩膀才站稳脚步。他这才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是污泥,身体还在瑟瑟发抖,虽然一句话也没说,但看得出有多害怕。
他停顿了一会儿,反手抱住她安慰道:“别怕,没事了。”
江清晨平复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们跟我说你在山里不见了。”
说到这里,章意觉察出一丝不对劲。照理说她出了事,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家里,孔佑怎么会去找他?当然,她此行为刻花机而来,不管情况如何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会很内疚。”他神色认真地说。
只是内疚吗?江清晨笑容一僵,缓缓松手。
当下不是好好说话的地方,经向导指示,他们往东走了三四里路,找到一户村民家里暂时落脚,等待向导回程找人来将车子修好。村民家里只有一对八旬老人相依为命,看到生客有些意外,却很热情。
到下午一场泥石流不期然降临,好在没有人员伤亡,不过大山暂时封锁了,一时间无法通行,章意尝试给徐皎打电话,信号却时有时无,好不容易接通一次,还没说上话就又被切断了。
江清晨在村民家里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出来时见他站在山前小道上,便回房拿了件风衣外套从后面给他披上。
“山里风大,小心着凉。”
章意顺势接过外套,对她道谢,转而又道:“你好点了吗?”
“嗯,喝了两大杯姜茶,算缓过来了。”她吸吸鼻头,故作轻松道,“幸好山里没有野兽,不然这会儿说不定我已经尸骨无存了。”
她一路打听刻花机的下落找到这片山区,不想碰上大雨,与向导失散,又在山里迷路,一整晚没敢合眼,生怕一不小心就被野兽拖走了。当时情形越想越是后怕,从来不甘软弱的她甚至已经写好了遗书,万幸一夜风平浪静,清晨时分停了雨,她稍作休息后便凭着微弱的阳光,一路向东找到了出口。
当时她还在想,如果这一次能侥幸脱险,她一定要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没想到他就这样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
奔向他的时候,她满心涌动着雨后初霁的喜悦。
章意劝她不要多想,她也不是时常感性的人,只是没有找到刻花机难免失落。
“这跟你没有关系,刻花机本就稀有,如果国内有的话,应该早有风声。”
江清晨还是遗憾:“可是没有刻花机,就无法雕刻出玑镂花样了。”
章意在来的路上已经想好了对策:“用珐琅吧。”
“珐琅?可以吗?”
“珐琅一样可以非常漂亮。”
不管珐琅还是玑镂,其实都是美化表盘的一种艺术,因手工制作而增添了不少匠心的价值,但用作比赛的话,再漂亮的表盘也只是一部分,想要脱颖而出,机芯制造和联动设计也非常关键,每一个细节都值得考究。
章意说:“我有办法烧出景泰蓝。”
要知道珐琅表盘的众多颜色里,黑白色较为常见,中国红已经是极大难度,而景泰蓝更是难上加难。景泰蓝珐琅表在当世非常稀有,说是珍宝一点也不为过。
“你真的可以烧?”
“我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都是祖上一代代传下来的手艺。
为了保证百年老店一脉相承,生生不息,守意祖师爷们在授业时,不管儿辈孙辈,只要有心向学都抓过来一起学。除了不传外人,老章家的孩子都见识过祖师爷们的高超技艺。
当然,章承杨算个例外,那泼猴儿从小就坐不住板凳。
不过守意家风严谨,掌门人大多低调行事,显少外露,更不会刻意张扬,因此并没有多少人知道,当世民间还有懂得这些几近失传工艺的匠人。
“金戈跟北京的珐琅工厂有合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江清晨说,“烧制陶瓷的珐琅技艺也可以作为参详吧?等回去了我找师傅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给你请个帮手。”
“好。”章意点点头。
说完正事,他的视线转向空山远处,眉宇间盘桓着一缕淡淡的忧思。江清晨没有察觉,失望之后随之而来的希望,又让她振奋起来。
“章意,你相信缘分吗?”
章意掌心握着手机,随时留意着电话短讯,可惜一直没有动静。江清晨很快反应过来,笑着说:“我忘了,你是理性主义。”
“不全是,我只是觉得缘分这个词,可能要看时间、地点和人,在某一种特定环境下才会让人想要相信吧?”
“你的意思是,现在这种环境,你不愿意相信它?”
章意莞尔一笑。
“也对,现在这种情况确实算不上太好,还不知道封山到什么时候。”江清晨总算看出来他心神不定了,“徐皎的事我听说了,这几天想要找她合作的人应该很多,以她经纪人的为人,遇见这种好事肯定乐开了花。我看他就没有打算让徐皎一直当替身,有机会走到台前,这次确实是个好机会。你不用太担心,他是个精明的人,不会让徐皎吃亏。”
而这恰恰是章意最担心的地方。
如果胡亦成乐见此事,那么之前几天徐皎一定会征询他的看法,高兴地跟他说个不停,可她却一反常态,不仅随便说了两句就把话题揭过,甚至还有点躲避。他怕她一时脑热还没想清楚,就没问她,原来打算过几天再找她好好聊聊,不想山里出了事,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