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楚生清楚,洪峰之所以要和自己约法三章,全是因为敬业。想到洪峰何以问他要合同,翻案的路子可能就在这个合同,至于洪峰究竟怎么运用这个合同?因为洪峰没有说,他也不便问,但他已经意识到,洪峰要选的突破口就在这里。临港的官司本与临澳的合同不相干,洪峰此举,无非是为了避免来自临港的人事干扰,屈楚生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洪峰了意欲借力打力的套路。
至于这个套路在法律上是否行得通?这一点他完全相信洪峰,因为他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代理人的事。屈楚生想到这里,于是表态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这些话我听人说过多遍。你这个代理,就是全权代理。你是代理人,我是当事人,我们之间就是个医患关系,我当然是把你建立在信任之上。”屈楚生一高兴,也调侃起来。
对于翻案的思路,洪峰已经说得明白,永丰布料厂与新风服装厂的案子就是突破口,洪峰当然用不着再重复一遍。至于问屈楚生要这并没有进入官司的合同干什么?洪峰觉得也没有必要说与屈楚生,因为洪峰这以毒攻毒启动法律程序的套路,说与屈楚生听,屈楚生也未必能懂,到了临港之后有的是时间与郑兰成律师交流。于是洪峰直截了当地对屈楚生说:“屈总,如果你还有什么想交流的,到了临澳我再与你聊个痛快。我到机场送个朋友,然后就直飞临港了。其实不接你的案子,我今天也要去临港。”洪峰边说边收拾电脑,一面打吴戥的电话,叫他把车子开出来,顺便把那幅画和印章捎到车上。
屈楚生确实还有许多关于案子的问题想与洪峰探讨,但因为洪峰已经封口,他不便再提。听得洪峰电话叫吴总把车开出来,还要捎上什么画和印章,屈楚生有两点好奇:一是这吴总与洪峰是什么关系?如果吴总是洪峰的上司,洪峰又何以这般支使他?听洪峰的口气,根本就是不容商量,是命令式的。二是好奇洪峰所用“那”字代替的画与印章究竟藏着什么玄机?如若是送给龚建发,龚建发一行明明是出国而不是回来,如果是要带到临港去,那带画与印章又用来干什么?如若公关需要,那又会是公谁的关?
总而言之,因为洪峰的世界里充满了神秘,所以不时激发起他的好奇心,虽然他已经过了好奇的年龄,但大神的生活确实带给了他一种新鲜感。
其实这吴戥正是宏德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名义上是洪峰的上司,实际上洪峰才是老板,而吴戥不过是洪峰的管家兼司机,负责公司的行政与财务。这就是洪峰的高妙之处。至于一幅画和一方印章,则是洪峰临港取证要用的,量身定做的两样公关道具。洪峰明知屈楚生会有好奇,但也不可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屈楚生听说洪峰立即动身飞往临港,热情地提出同行,不想却被洪峰婉拒了。
洪峰为何婉拒了屈楚生的同行之请?提及这件事,洪峰就想起了自己的一段糗事:洪峰当弃警从商初到京都,投靠仁信商务咨询公司开始当私人侦探时,限于自己的传统调查手段落后,误事自然难免,也很自然地尝过当事人的白眼与揶揄。有一次,洪峰与当事人同行出差,在出去的机上车上,当事人对他恭敬不暇,一路生活安排极为细致入微,但因为此行调查没有达到当事人的目的,回来的路上,当事人对他的态度与此前形成极大的反差,就连对这个问题一向都神经大条的洪峰也感受到自己倍受冷落。更令洪峰没有想到的是,最后临上火车之际,他才知道当事人并没有给他买返程的车票,而把他单独扔在了火车站,不辞而别扬长而去。所以后来法院出台一个禁止法官与当事人同吃同住同行的三同的规定,洪峰拍手叫好。从此非办案特别需要,他一般都不与当事人三同。
洪峰摁铃叫来服务员结账,屈楚生掏出皮夹子要买单,服务员一笑,把单递给洪峰签了字对屈楚生说:“您是五哥的客人,到我们这里当然就是我们的客人。五哥签单就行,不用付现金的。”
屈楚生一听服务员这么说,对洪峰与这家娱乐场所的关系又产生了联想,猜测洪峰不是股东就是会员,才知道洪峰的派头也是有些来历的。
两人临分手时,洪峰交待屈楚生说:“今天见面的事,请你不要和任何人提及,在官司了案之前,你也最好不要在电话中与人谈案子。”
屈楚生一听也就明白,洪峰防的是怕自己的电话被监听。但洪峰如此谨慎,这又有点出乎他的意料,原以为洪峰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角色,行事却有这般稳重。
洪峰料定印常青正在坐等享受策划官司所得的胜利果实,以为屈楚生已经死心塌地,甘拜下风,这时候不可能有防人之心,但他还是觉得有提前给屈楚生打个预防针的必要,防人心事不可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