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让她放心,顾云羡却一点也放不下心。皇帝如果连她都赶走了,又怎么会轻易饶过崔朔?
然而她知道,自己能说的就这么多了。她过多地关心崔朔,对他而言是祸不是福。
崔朔是国之肱骨、是皇帝的知己,即使此番犯下这样的事,他最多将他贬谪流放,总不至于伤及他的性命。
“至于五皇子……”吕川的一句话立刻抓住了她的全部心神,“您去茂山这段时间,五皇子会留在宫中。他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顾云羡自然明白。既然皇帝还是要册封阿桓为太子,就必然不会让他在此时跟着自己去茂山。他得留下来学习各种礼仪,做好成为储君的准备。
可放他一个人在这宫中,她又如何放心得下?
“不行,我得陪在阿桓身边。”顾云羡道,“我不能留下他一个人……”
“皇后娘娘。”吕川忽然打断了她,“您的担忧陛下都明白,请您放心,他会照顾好五皇子。臣向您保证,等您从温泉宫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是我大晋朝尊贵无比的太子殿下了。”
顾云羡垂眸。
是了。皇帝那么喜欢阿桓,自然会保护好他。他向来看待皇裔,不会因为后妃的过错迁怒孩子。她不用担心他会因为自己不喜阿桓。
所以,他只是不想见到她了。
顾云羡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感觉,仿佛失望,仿佛忧虑,更多的还是摸不清状况的恼怒。
按照尹繁素的说法,皇帝这么多年对她真正是情深一片,难道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他便气恼成这样?
明明自己昨夜找到他时,他话里话外都是无尽的情意与相思,一转头竟这般狠绝!
有心想要当面向他问个清楚明白,可是吕川的话又回荡在她耳边。她还有阿桓,她不能冒险激怒他。
而且,就算找到他就真的有用吗?昨夜她千辛万苦找到他,与他那样了,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她忽然开始怀疑,也许自己适才的想法根本就是错的。他赶她走不是为了支开她做些什么,只是因为他恼了她、不想再见她。
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容不得一个女人无视他的真心。从前他一直忍着她、等着她,因为那时候她还没有触及他的底线,因为他还有耐心。可是那天晚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宠臣原来一直思慕着他的妻子,而身为他的妻子,她居然对臣子的情意有一瞬间的心动。
他被她的态度激怒了。
也许,他早就对她心存不满了,而那晚的事情,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慢慢走回案几后,无力支撑一般跌坐在地。
这就是动了心的麻烦。七情六欲不再受自己控制,会因为那个人的态度起起落落、苦涩欢喜。
这样的感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
吕川回到大正宫复命时,皇帝独自一人坐在棋盘前,手执一枚棋子却不放下,只是看着棋盘默默出神。
“臣已将陛下的命令送到,皇后娘娘明日一早便会离宫。”吕川道,“离开前,她会派人将皇五子送到大正宫来。娘娘托臣请求陛下,允许她派两名宫人随身服侍皇子。”
皇帝闻言沉默良久,才轻声道:“她怎么样?”
吕川道:“娘娘刚听到陛下的命令时很是惊愕,之后一度想来面见陛下,不过被臣劝住了。”
皇帝看着墨黑的棋盘,短促一笑。是了,她一贯沉得住气,又极在意孩子,只要拿阿桓来威胁她,不怕她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陛下,臣看娘娘最后的样子,很是难过。”吕川犹豫片刻,还是道,“您真的要这么做吗?若娘娘回头知道,定然……您就不怕自己后悔?”
“无论朕怎么做,最后都会后悔。”皇帝随手把棋子扔回棋盒中,转头看向天边的流云,语气平淡,“这已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当天下午,阖宫都知道了皇后旧疾复发,需要再次离宫休养的消息。还没来得及多作反应,第二天一大早,皇后的仪驾便已前往茂山温泉宫。这一回,她走得匆忙,没有让任何人送行。
毓秀殿内,沈惠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笑意吟吟,“顾云羡嚣张了这么久,如今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看见她如丧家之犬一般被赶出去,本宫心里真是痛快!”
瑾婕妤微笑着奉承道:“还是娘娘您谋划得当。”
沈惠妃讥讽一笑,“若非教我得知她与崔朔的那段纠缠,恐怕还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斗垮她。”
瑾婕妤想起皇帝如今对顾云羡的情意,忍不住在心中赞同这个观点。
“说起来,此事还多亏了沈大人。”瑾婕妤道,“全靠他探知了崔尚书的异样,顺藤摸瓜,才找到了这条线索。”
沈惠妃睨瑾婕妤一眼,指尖轻轻叩击桌面。
她想起去岁中秋节,她得了恩典,可以与父亲见一面。就是在那次会面中,父亲告诉了她这个消息。
沈竹央的父亲沈宁官居兵部侍郎,从入朝之初就是北党的人。沈宁一贯痛恨新政,是旧派官员的中坚力量。本以为自己依附的政党会坚定不移地抵制新政,可谁知党内的同僚却被徐庆华操纵,最后集体倒戈。
沈宁心中愤怒,然而苦于势单力薄,只能隐忍不发。但他的不满仍然被南党的有心人发现,双方一接洽,就此一拍即合。
崔朔在去年上元节遇到的刺杀便是他们的手笔。只因他们认为,若新政党的领袖突然出事,那边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