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不是走正门。”谢令姜指了指院子旁边的那片梅林,“就随便试试,没想到这里竟然能走通,有条小路来着。”
欧阳戎顿时无语,好家伙,师妹查岗路对吧?
吐槽归吐槽,他也没啥做贼心虚的,欧阳戎把谢令姜请进书房坐了坐。
有陌生女郎在,薇睐拘谨了不少,赶忙束起银色长发,小跑去搬凳倒水,忙前忙后。
“平常没什么人来,招待不周,师妹勿怪。”
书房内,欧阳戎亲自起炉烧水,清洗茶具,准备茶水。
谢令姜没回话,看了他会儿,又转头看向不远处客厅里手脚笨拙搬凳子的银发丫头。
一县之令,书房卧室空荡冷清。
她脸色有些动容:
“师兄难道就从没考虑过个人的享乐私事吗?”
“什么意思。”
欧阳戎面色自若,低头煮茶。
谢令姜看着身前亲力亲为的年轻县令,想说的全部话最后只化为一句:
“师兄比我阿父还节俭朴素。”
欧阳戎略怔,他又不笨,大概明白些师妹这副表情的含义,左右看了看,却是哭笑不得:
“不是已经添了个贴身丫鬟吗,我就一个大男人住,有一个丫鬟搭把手,还不够?”
而且还是一个精致养眼的白毛萝莉,乖巧懂事服侍他……欧阳戎寻思着,若是放在前世,他是要被挂路灯的。
“师兄真的是……”
谢令姜从某个十分不符合她审美的银发婢女身上收回目光,话语顿住,轻轻摇头。
隔壁苏府,哪怕眼下处境落魄至极,苏家伯父伯母、大郎与小妹等人,房内最少也有七八个丫鬟仆人伺候;连刚刚彩绶给盈娘安排的客房,都配上了两个侍女;
而她阿父,哪怕在大周文坛廉洁朴素之名远扬,身边都有几个老仆服侍。甚至谢令姜怀疑,燕六郎屋里的仆人都比师兄多,更何况师兄挑的这个白毛蛮女……
也不知道是她伺候师兄,还是师兄伺候她,茶艺都没师兄熟。
某位谢氏贵女看向脸色怡然自得的欧阳戎的眼神有些复杂。
随后,二人的话题,又转到了明日县衙的事务。
远处,银发蓝眼的娇小婢女一个人默默站在帘子后看着书房内笑容自信、风神俊朗的郎君主人,和黑发漆眸、侃侃而谈的高贵女郎。
她白皙小脸上闪过些自卑与艳羡的神色……这才是能配得上主人的女子吧。
……
夜色已深,谢令姜没呆太久,饮了杯师兄倒的热茶便满意离去。
欧阳戎看得出师妹今日似是有什么开心之事,谈性不错,只是她没说他便也没多问。
待送走师妹,他随手摸了摸似是有点沉默的银发婢女小脑袋,便也早早回房休息了。
一夜无话。
欧阳戎今日起得很早,窗外天色才蒙蒙亮,就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出门了,只徒留下抱着被褥傻愣坐起身子的银发小丫鬟,揉着惺忪睡眼独自迷糊……
欧阳戎与燕六郎碰头后,去西市吃了一碗香喷喷的面片汤,迟到的六郎自罚请客。
二人随后亲自带着衙役书吏们,在码头清点了十六家粮商卖给县衙的粮食,上午,其它十几家乡绅们的粮食也陆续送到,及至中午,这三十万石粮食终于全部押送进了龙城县衙的义仓。
待到欧阳戎和燕六郎返回县衙,谢令姜已带人在大门口等候多时。
“人都到齐了?”
欧阳戎接过师妹端来的茶杯,喝了一大口,头不回的问。
“早到齐了,昨日卖粮的粮商和乡绅一个不少全请来了,现在都在侧厅那边喝茶,等着师兄。”
谢令姜自信道。
“那沙盘呢?”
“已经搬到大堂。”
“可以把他们带过去了,我换身官服就来。”
欧阳戎朝谢令姜笑道,今日之事颇为重要,他得穿的正式一些。
“好。”谢令姜前去领人。
欧阳戎又吩咐道:“六郎,守好县衙大堂,等会儿没我允许,不许放任何人提前离开。”
“是,明府。”燕六郎领命而去。
不多时,欧阳戎在后堂换了一身浅绿花纹绫官服,推开门,走进拥挤吵闹的县衙大堂。
水患后重建的县衙大堂原本很宽阔,之前每一次聚会都不会显挤。
而今日“拥挤”,是因为大堂中央忽然多了一座巨大的人造沙盘——此沙盘上,有模拟山势的土堆,也有模拟河道的水流,将某一些地势地形模拟的栩栩如生,清晰可见。
至于“吵闹”,来自于围聚在巨大沙盘旁边的王操之、马掌柜、李掌柜等粮商和乡绅们……
刚走进大堂没多久的他们,此刻皆瞪眼吃惊,对大堂中央的奇物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且看他们的精彩脸色,相比于这座巨大沙盘的奇特,更让他们称奇的是这座沙盘隐隐展露的内容与野望。
一旁的谢令姜正两手抱胸微笑,饶有兴致看着众人反应。
但却是忘了她第一次见到沙盘,并听师兄讲解后的表情,和眼下的粮商、乡绅们差不到哪里去。
“师兄。”
“县令大人。”
见到正主进门,众人纷纷行礼,然后大眼瞪小眼,短暂的寂静后,就是七嘴八舌的疑问。
王操之最先问:“县令大人,这上面演示的……该不会是蝴蝶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