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户人家?”卫少玄好奇问。
大殿又被推开了些,柳福手指着隔壁的那一座文殊菩萨殿道:
“鹿鸣街的苏府一家人,藏在隔壁避难。”
卫少玄挑眉。
“就他们一家人?”
“就他们一家,一家四口都在,只有几个丫鬟和下人陪着,鬼鬼祟祟的藏身。”
“那位谢氏女呢?”
“不见踪影。”顿了顿,这位瘸腿管事,直了直腰,脸色平静:“就算在,也伤不到公子。”
“这样吗……”卫少玄饶有兴致的看了看那边,转过头,朝栗老板道:
“你之前不是跑回来说,离闲一家被谢氏女救走了吗?他们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属下也不知道啊。可能也是避难吧……龙城百姓们都往山上跑,这苏府是捐款富户,被安排个大殿倒也正常。”
栗老板说完,哭丧着脸回忆:
“属下之前听六公子的吩咐,派人假扮强盗,控制住了苏府,本想等六公子回来‘英雄救美’,却没想到那个谢氏女那么快赶到……还好属下跑得快,不然就被抓住露馅了。”
卫少玄垂目,点了点头,没有回答,沉思了会儿,嘴里嘀咕:
“这都能当邻居,离小娘子,看来咱们真是有缘啊,这老和尚的两根破签,果然是胡说八道。”
“没事。”卫少玄忽然拍了拍栗老板的肩膀,鼓励道:“既然没露馅,已经是干的很好了,不过,还得再麻烦下栗老板。”
波斯商人闻言一愣,猫似的绿眼浮现出小心翼翼神色,弓着腰问:“都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六公子尽管吩咐。”
卫少玄手臂搭在栗老板的肩膀上,指了指隔壁的文殊菩萨殿,眯眼:
“再去一趟。”
“……”
……
一袭红裳,飞速穿过龙城县城内的一条条空荡街道,又跃奔一座座屋顶。
冲向鹿鸣街方向。
倩影翩若惊鸿。
衣裙匆摆。
只是偶尔步履踉跄,焦急四望。
然而眼下县城空旷,无人看见这道哀伤的背影。
某刻,梅鹿苑临街的一处外墙上。
红裳女郎蓦然停步,娇喘四望。
她手里紧攥着一柄刚刚重新到手的白檀玉靶刀。
“大师兄……”
原本那一双好看的眼眸,眼圈通红一片,苍白嘴唇呢喃:
“你到底带柳子麟他们去哪了……你怎么这么傻……”
寒风,将墙头的这一袭红衣,吹的左右晃动,似是随时可能坠下。
谢令姜茫然四顾。
远处上游群山间的青烟烽火、后方蝴蝶溪对岸小孤山头的战斗余波,都被她暂时抛之脑后。
谢令姜知道,此刻若是大师兄就在身边,一定会敲板栗叫她冷静淡定,别冒冒失失、风风火火的。
可在把离伯父一家安排妥当、尽力完成自身职责后,她一刻也不想多待,毫不停歇的奔下大孤山,去往古越剑铺寻人。
结果满心欢喜、期待帮忙的跑过去,却从燕六郎那儿,低头接到了一把冰冷冷的裙刀,与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欧阳戎带着柳子麟走了。
不久前古越剑铺与小孤山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她光是旁听,都觉得头晕目眩,更别提最后涉及大师兄的噩耗。
在匆匆给失血晕倒的阿青服下一粒回春丹后,谢令姜一刻不停,离开剑铺,寻找欧阳戎的去向。
可此前,欧阳戎与柳子麟他们是乘坐快船走的,甚至欧阳戎还下令叮嘱,不准燕六郎等人跟着,也没具体解释要去何方。
眼下,无人知道欧阳戎把柳子麟带去了哪里。
“什么‘装虚之物’?大师兄哪里有什么装虚之物?我还不了解他,在今日之前,大师兄压根就不知道鼎剑的事情,这不是为了救阿青,临时瞎编,忽悠柳子麟的是什么……
“我听幸存工匠说了当时的事情,阿山明显是自己站出来的,他是为了龙城而牺牲,不是替你死,你何必如此自责内疚,把什么责任都往身上拦”
她紧咬下唇,满脸心疼爱惜: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到底把柳子麟去了哪里……”
红衣孤立墙头,徐徐冷风捎走鼻酸女郎的焦急低语声。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轻微的推门声,谢令姜一愣,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梅鹿苑内,一间院落中,有一位姑娘,自屋内推门走出。
这陌生姑娘,眸若溪涧,眉儿秀气如吴越山水,却背负一口长剑,长剑与其小小纤弱的身板颇不符呵。
她穿一身吴服长裙,素白简单,秀发挽起,插一枚古旧木簪。
此刻,吴裙姑娘低头,走出屋子。
也不知道是谢令姜眼下太过神伤黯然,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她的敏锐五感都没有察觉到周围有人。
若不是余光恰好扫到这个吴裙姑娘,差点转头忽略。
此女的一举一动,就像是了无痕迹,给人一种静悄悄的小透明感觉。
明明容颜清秀很好看,却极其容易忽视,哪怕在练气士眼里。
静若处子。
谢令姜瞳孔微缩。
梅林小院,吴裙姑娘秀眉微蹙,眼眶泛红,低埋脑袋,走出屋子,情绪似是很低落,甚至她都快走到院门口,还没察觉到不远处静立墙头的红裳女郎。
直至谢令姜眼神太过明显的注视,她才霎那抬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