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派下的巡按御史计捉刘韫,百姓对刘韫深恶痛绝,于人群中暗放冷箭,将称霸为祸庐州十余年之久的江淮总督刘韫当街立毙,行凶者逃之夭夭,庐州巡抚吴道远趁热打铁,将刘韫属官,幕僚一干涉案人等押至大牢,并派快马将此案折子送呈天子,叩请天子裁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而城郊吴道远别苑,此刻却是愁云惨雾,三天了。
巡按御史因刘韫设计染疫症,危在旦夕,在呈报天子的折子里,吴道远是这样写的。
大夫来了一批又一批,别苑的长荫走廊下自西向东一排矮炉十二个时辰不停的煎着药,这药味闻得满院子的人都忍不住想吐,何况是病榻上躺着的人。
萧静好在前一日就不顾阻挡,将软榻搬进了沐沂邯的屋子,就近照顾,榻上人已经呈昏迷状态,想赶她走也赶不了了,大夫依然每日针灸,只是效果甚微,几乎没有任何作用,才三日,那人就已经迅速脱相,眼窝深陷,哪里还能找到原本恣意飞扬的神情。
药灌不进,只有几人合力撬开齿关强行灌,一碗药漏一半吐一半,喂进喉管的能有多少,一次药喂下来,旁边人满头大汗,病中人也被折磨的不成人形,满榻狼藉,一身药汁,每次这个时候,萧静好就会把所有人推出去,绞了布巾亲自替他擦洗换衣,一日五次药点,到了喂药的时间,所有人看见的榻上人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沐悉曾说别折腾,擦擦干净就行,榻上人经不起一日五次擦洗换衣,萧静好只是看着沐沂邯淡淡说:“他宁愿病死也不会愿意丑死!”
本来疫症病人是不能接近,但谁都没有避讳,大夫说那便每天在病人屋内熏三次艾草,被所有人当即拒绝了,那冲鼻的烟味,主子受不了,奇怪的是几天下来大家都好好的,没人被过病气,连大夫都说是奇迹,不得其解。
第七天,皇上的圣旨快马加鞭送到,连同一起来的还有八名宫中御医,难为了各位养尊处优的老御医,在别苑从马车上落地时,个个腿都是软的,还没歇口气就被沐悉他们拎进了屋里。
八名御医会诊,却是一样的结果,虽有撑过了八天的奇迹但若找不出对症的药还是没有用,沐悉听完大喝一声:“无药找药啊!”
八名御医连同两名大夫,在别苑议事大厅开始分工研药,宫里的中医典籍,历年来的瘟疫卷宗全带来了,还有宫中的无数名贵药丸,补品大车小车的全搬了来,议事厅一连几天不息灯,所有人绞尽脑汁都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寻到良方。
只是病不等人,从榻上人几乎已经游丝般的气息来看,谁都知道再怎么灌药也是徒劳,在第十天的时候,萧静好关上了屋门,把所有人都堵在了外面,屋里传来她清晰且平和的声音:“他喜欢安静,别再吵他!”
是啊,都别再吵他了,这十个日夜,于他于己,就像一个恶梦,他不爱人碰他,可天天被人撬着牙关灌入那些浓稠恶心的药汁,她知道他不喜欢,他爱干净,又爱俏,不知道多宝贝自己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和那漂亮的三千青丝,他爱穿白色长袍,玉簪绾发,淡淡杜若香……
“外面那些人很讨厌,对吗?放心,我把他们都赶走了,没人再来吵闹你……”萧静好绞了布巾,轻轻擦拭他的脸,这张脸在一年前是那么的讨厌,总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欺负她,后来不知道为何,自己又好喜欢看到他这张脸,想想是在什么时候,对了,是在他第一次出远门到北渊,也许是在更早的时候,早到连自己都说不出来是何时,心已经为他锁牢,爱就在不经意间窜入心底,现在才知,也不算晚。
他的唇,薄且饱满,唇角微勾,让人总以为他是在笑,他就是这样,总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其实他什么都在乎,在乎别人的看法,在乎亲情,在乎他所在意的每一个人,可他又带着那股别扭劲,从这张嘴吐出的没一句好话,不懂他的人恨他,懂他的人又爱又恨……
轻拭他的手,这双手修长白皙,指节分明,在竹林抓住了她,她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双手,在上元节相握的两双手,那清晰的脉络直刻心底,在北渊他也是用这双手给自己写信,一个人,一只萧,一壶酒……哦,不,沐沂邯,从此以后,你不再是一个人,你曾说过,合葬……
手指滑过他的发,这么长的发如海藻般铺满了整张榻,让我为你绾髻,就像上元节那次,你为我绾发一样,轻轻的用手指理顺,轻轻的绾上髻,簪上白玉簪,你看,翩翩俏公子又可以颠倒众生了。
这件月白长衫,你曾穿着它挂在树上装神仙哥哥,其实那次我也被你迷的移不开眼,但是我死要面子……嗯,现在你穿上这件长衫,只让我一个人看,可好?
“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日。”相握的两双手,再也不分开,也许在明日,你会去你该归属的皇室陵墓,而我也不知会去哪,但此刻我们的手相握,心相系,骨不在一地,心却在一处,沐沂邯,记住在忘川等我,我想和你一起看看那彼岸花,是否如你的颜一样,那么的艳……
别苑外,此时却闹哄哄,把守的官兵手握着长枪,颤巍巍的对准阶下一身青衣头罩斗笠的男子,一旁已经躺了几个士兵,正捂着腿弯想站站不起来。
阶下男子看不清面目,虽是一身粗布青衣,却难掩脱俗超尘的气质,身材高挑清瘦却挺拔,在耀眼的阳光下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