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一戒青楼女子身如蒲柳,生命低贱,可蝼蚁尚且偷生,真正站在面临死亡的这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贪恋这个尘世的。
裴胧月则依旧昂首站在那儿,望向远处缥缈的天空,坚定又从容的说:“不要怕,我们不会死的,你信我。”
听她这么说,锦烟倒也平静了一些,心里不禁在想,裴胧月给了她太多的感动和欣喜,如果能和她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作伴,想必也是幸福的事。
午时到,随着一声“斩!”的喝令,刽子手缓缓举起大刀,就准备行刑。
刀锋寒光闪耀,绝境令人心生战栗,那种濒死的感觉就像鱼儿被搁浅浅滩之上,纵使拼命呼吸也止不住周遭越来越稀薄的希望。
裴胧月缓缓闭眼,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如果今日她注定死在这儿,那么她便是冒着被当做妖怪的危险,也要在最后一刻拼尽全力将自己和锦烟藏进空间里。
大不了她们从此远离世事,再也不在世上折腾。
“三,二,一……”
寒光逼近,裴胧月在心里默数。
不知为何,越到最后,裴胧月的心反而越发宁静,哪怕已经自己闭上眼睛,远离尘嚣的一刻,她还在坚信,那个人一定会来。
如果不来,便算了吧,此生得以遇见,也算无憾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心诚则灵,在最后一个“一”字时,等待的那个声音出现了!
“住手!刀下留人!”
马蹄声纷踏而来,带来了她绝境逢生的希望!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是被困浅滩的鱼儿突然被人放进海里,终于能在空气里畅游,是紧绷到快要断裂的弦,突然被注入一股强烈力量,重新放松回宁静姿态,亦是等待着去见阎王爷的那一刻,突然被人从死神手里拉回来!
裴胧月无法形容,她只知道,他来了,自己就不用死了。
慕容瑾骑着快马迅速而来,一想到到裴胧月在刽子手刀下面色惨白的样子,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扑通扑通直跳。
方才实在太过惊险了,若非自己及时出现,裴胧月岂非当场丧命?
不知怎么的,想到这个可能,慕容瑾就无比心悸,他从未想过自己对裴胧月的性命如此在意,甚至不敢假设她突然消失在自己生命中会如何,他不愿,也不能想象!
曹府尹当然在监斩,听到这样的命令本就一阵慌张,再看向来的人竟然是南平小郡王,更是吓得赶紧站出来行礼。
“下官,下官叩见小郡王!”
慕容瑾对这个差点要了裴胧月性命的人自然没什么好感,语气万分不好的说:“小王如何敢当得起大人的大礼,大人可是连斩立决这种极刑都未如实上报的实权大人物,这个礼,小王如何受得起啊!”
慕容瑾对着旁人一向冷肃,加之如今怒意之下毫不掩饰的威压,气场全开,更是让人敬畏。
曹府尹听着这语气,心下“咯噔”一阵只觉不好,加之对慕容瑾的敬畏,要不是维持着这个府尹的颜面,只怕吓得他差点就跪下了。
如今听他这般问责,只能硬着头皮道:“小郡黄明鉴,下官,下官从无暨越之心呐,斩立决的文书,下官今早已经递交刑部了,虽然皇上的阅令并未下来,可是自古……”
自古以来,能被判斩立决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并没有什么翻案的可能,有些被当时的主审官直接拉出去砍了,也是有这种个例的。
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瑾打断。
“你也知道皇上的阅令没有下来,就敢私自动刑?斩立决不比其他,若是错判就再无其他寰旋的可能,难道你是故意要造冤假错案么!”
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曹府尹直接跪了。
“下官不敢!”
“不敢?我看你是赶得很呐,裴胧月和锦烟,联手陷害姚仲春,两人的作案动机在哪,作案过程如何,是否藏有凶器,是否罪证确凿,你当真认真审过了么?”
“这……”
曹府尹看向慕容瑾掏出来扔在自己身上的折子,正是早上自己向内阁申请斩立决判令的那一封,不由得面色微变。
这封案件陈述状上头所举证的东西并无错漏,但不管挑出哪一条来说却经不起推敲,裴胧月是否犯罪,取决于谁想保她,如今上头所列罪状条例,若是拉出来重审,曹府尹岂敢保证她是真的有罪?
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反悔,陈述状已上呈,盖了他身为府尹的大章,就表示他已经调查清楚,且必须为自己的调查负责,否则就是一个玩忽职守,草菅人命之罪,他哪里敢认!
曹府尹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硬着头皮道:“此案,此案证据确凿,下官也是依照程序秉公处置,还请,还请小郡黄明鉴。”
“当真是秉公处置吗?”
曹府尹在慕容瑾灼灼的目光下被看得心虚不已,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怎么觉得今日的小郡王,连说话和神色,都带着阵阵火气?
他是存了私心,还不止一点,案件上为了怕姚家问责,所以迫不及待就将裴胧月放出去当替罪羊,还有小杜氏的死也是,秉承着一条罪两条罪都是一个死的原则,他并未阻挠曹捕头的公报私仇。
甚至于按照正常程序,斩立决也是需要皇上亲自批阅政令后,才可以行刑的,若是着急,直接可以让内阁那边加紧处理,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这些,都是可以挑拣出来的漏洞,心虚之下,曹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