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我讲故事的本事有够糟糕。
如此精彩绝伦催人泪下的励志故事从我口中讲出来之后,听讲者竟然镇定自若。
我忍不住有些沮丧:“你是不是太不给面子了?这么悲惨的人生你都不能安慰一下?”
蔡琰的肩头微微动了动,还是没有说话。
我伸手扳在她的肩上:“……琰妹?”
小臂上有一股冰凉且湿润的液体缓缓淌下,我上半身忍不住一震哆嗦。
蔡琰从怀中摸出一条丝帕,直接覆在脸上。
我叹了口气:“已经到蔡府了。”
她的后脑勺微微点了点,迅速完成了抹脸的一系列动作。
蔡府两位老人已经整装待发倚门以盼了。
蔡老夫人明显化了淡妆,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十岁:“超儿、琰儿,难得你们出游,还能想起我们两个老家伙。”
虽然时间紧迫,蔡琰已经在马背上收拾完毕,笑道:“娘亲你又取笑孩儿了。”
蔡邕同样也是满脸阳光:“贤婿如此有心,老朽真没嫁错女儿哈!”
我耸了耸肩: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要邀请您二老一同游玩。
于是,两家人乘着三辆车子——蔡府的下人冲前,蔡家三口居中,马府诸位女性殿后——我蛋疼地骑在追命身上,后面牵着踏雪,领着二十名赤胆忠心的护卫浩浩荡荡地从洛阳东南开阳门杀出洛阳。
一路向东南行走,不出两三里便遇到一团建筑物,远远看起来倒是气象恢宏,但凭靠我的眼力很清楚地看到这建筑已然破损不堪了。
“这是什么破房子?”
居中的车架揭开了窗幕,伸出一把花白的长须:“贤婿说话慎重啊,此处是明堂啊!”
“明堂是什么玩意?”我冲老丈人问道。
老丈人脸色有些发白:“明堂之中祭供着光武皇帝。”
刘秀?我点了点头。
“每岁开春或每有要事之时,天子便率百官在明堂举行宗祀,也是极其重要的殿堂啊。”蔡邕捋了捋长须,伸出食指点了点我,“洛阳京师重地,城外诸多地方都不是你我可以乱说的。”
我拱了拱手:“岳父大人指教的是,小婿知道了。”奶奶的,老子是忠臣孝子,可不能祸从口出招来什么“大不敬”之罪惹来杀身之祸。
不出五里,又途径一排屋舍,比起方才的明堂规格小了大半,屋前竖了几十块石碑。
“这里是……公墓?”我没头没脑地说道。
马车里发出一声怒吼,蔡邕再一次探出头来:“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从来没见过老蔡这般恼羞成怒,我一时间有些发怔:“这么多石碑……小婿还以为是墓地……难道不是吗?”
“废话!”老蔡猛地抬头,狠狠地撞在窗框上。
“父亲小心了。”蔡琰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
“这里是太学!”老蔡的火气十分旺盛,“那些石碑,都是历代大儒的经典著作,你个臭小子,想气死我啊!”他重重地喘了口气将头缩了回去。
不就是几部破经书么?有什么重要的?这太学的地位肯定比明堂差得远了,我就算贬低了它,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我不以为然的撇嘴。
“夫君、喂,夫君……”蔡琰偷偷召唤我,“那些石碑……是马日磾大人和……父亲他们亲手写的……你知道了吧?”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她吐了吐舌头也躲回车内。
呸呸呸,你个老蔡,自己的作品就自己的吧,还非得说的这么委婉,说什么“历代大儒的经典著作”干什么?老子又不认识他们!
我摆了摆头,策马趋向那些石碑,专挑认识的标题看。
赫然有大字曰:
“尚书”、“春秋”、“公羊传”。
很惭愧,这三部巨著小弟也只是如雷贯耳只闻其名,压根一个字都没看过。
我知道据说关二爷喜欢读春秋,孔二爷也有春秋是讲述春秋期间的一些似假非真的历史;公羊传大概是春秋注解的一个版本;至于尚书……很遗憾,我出了知道六部尚书是后代的高官之外,一无所知。
我又驱马赶回车队:“果然都是巨著鸿篇,主笔誊写之人更是笔力不凡,才能将圣人先哲的大义完美地表现出来。”
车内有人哼了一声:“臭小子胡说八道,老朽何德何能,岂敢和圣人相提并论。”虽然嘴上认识指责我,但我明显感觉到他的话语之中毫无怒气。
文人总是喜欢曲里拐弯酸不拉唧的奉承,我自忖已经基本掌握了这种人物的心理。
五月的天气已经是骄阳如火,洛阳这个地界也早已进入了盛夏,所幸我们选择依靠洛水进行野营,好歹还能有一丝凉意抚慰一下我燥热不安的心情。
车队甫一停下,蔡府的十来名下人便迅速支起大伞为主人遮阳,四把大伞并排儿撑开,倒也是个不错的乘凉之处,而后在阴凉处拉开一片席布,在上面简单的搭了两张案席,众人就这般席地而坐。
别说,虽然接近正午时分,地面滚烫燥热,洛水河面上甚至能隐约看到一片朦胧的水汽,但这个时代的环境真是没得说,宽阔的河道一干二净清澈见底,绝对没有前世那些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废料与十里飘香沁人心脾的异味。
一阵阵暖风迎面扑来,我干脆解下外袍,只穿一件特制的短褂,露出两条健硕的臂膀来。
蔡邕咳嗽了一声,双目如电直视着我。
我有些发懵,臭老头难道连脱件外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