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想起素日二人说笑,不觉怔住了,随即道:“妙玉哪里配得上睿哥儿?”
贾敏听了她这话,嗔道:“什么配不上?是家私配不上?还是根基配不上?门第配不上?富贵前程配不上?依我说,你们别太妄自菲薄,我也不能太目中无人。难道咱们当年的那些话,竟都是白说了不成?”
苏夫人苦笑道:“你快别这么说,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不清楚?家私根基门第都是配得上睿哥儿的,只是这性子,着实左得很,太孤高了些。”
贾敏不赞同地道:“孤高怎么了?哪一家女儿没有一点子孤高的本色?你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儿个个平易近人不成?那都是笑话,哄外人的。面儿上瞧着再温柔和顺的人,骨子里都透着一股子傲气,只是她们藏得深,妙儿流露于外罢了。我倒瞧着妙儿极好,本是芙蓉出清水,何必脂粉污颜色?为人处世,便和那胭脂花粉一般,皆是粉饰罢了。”
苏夫人叹道:“我知道你疼妙儿,我也知道你与林大人都和世人不同,并不会因为妙儿行事不合俗流便小觑了她。只是,妙儿的性子,琴棋书画诗酒茶还罢了,当家主母她却是做不来,睿哥儿是嫡长子,将来担负林家门楣,再不能叫妙儿耽误了他的前程。”
和旁人不同,贾敏却喜妙玉的性子,做了媳妇,全然不必勾心斗角,贾敏应酬交际,实在厌恶许多女儿的圆滑世故,而且妙玉年纪还小,以苏夫人的本事,未必不能教养过来。
贾敏如此一说,苏夫人却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妙儿性情已定,大改是不会了,何况我们夫妇原对不起她,也不愿非得扭转她的本性,叫她承担长子媳妇之责,倒想她清清静静地过日子,因此,只好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苏夫人有自知之明,亦为妙玉着想。
贾敏听了,问道:“莫不是你们已经有了主意?”
苏夫人点头道:“这次南下来接她回京,便是因为我们老爷已经选定了人,我瞧着倒好,虽然比不得睿哥儿有本事,于妙儿却极恰当。”
贾敏不免有些遗憾,忙问是谁。
苏夫人笑道:“说起来,他们家和府上有些瓜葛,这孩子是他们家的次子,虽然聪明清秀,却不愿步入仕途,倒想做个大儒,如今在家苦读诗书,亦已经中了秀才,今年十六岁,心地纯良,秉性敦厚。妙儿进了门,既不必担心受欺负,也不用担负管家之责,何况我们家的东西都是妙儿的,就算那孩子不肯出仕,这些也尽够妙儿一辈子无忧无虑。”
贾敏不禁纳罕道:“是哪家的公子?”
苏夫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笑道:“就是顾家的二公子顾适。顾大人和林大人可不就是好友?和我们老爷同在东宫效力,彼此的情分倒渐渐深厚了些。顾家的大公子迅哥儿已经在去年娶了亲,娶的就是你们亲戚家沈家的小姐。”
贾敏道:“原来是他们家,这倒是一门好亲。”
顾越夫妇和林如海夫妇皆是交好,对顾家门风为人如何,贾敏再清楚不过了。
苏夫人笑道:“也是天缘凑巧,两家常来往,彼此知根知底,竟都合心合意,我们看中了顾家二公子不争名夺利,顾家也中意妙儿万事不管,毕竟将来继承家业的是长子嫡孙,若娶个一心一意和长嫂争权,又或是挑唆兄弟不和的,倒不好,顾家才起来,更谨慎了。我们两家已经说定,先心里有数,等接了妙儿回京,过二三年再定亲。”
贾敏叹息一声,道:“如此竟是恭喜你们两家了,可恨我们睿儿没福。”
贾敏见过不少人家的小姐,竟是没有一个赛过妙玉的,虽然为人处世十分圆滑,行事妥帖,但大多却又都失了读书人的风骨,唯知奉承讨好,倒没了天然本色。至于管家理事应酬交际等本事,妙玉出家前已经由苏夫人言传身教,学了些,日后再由苏夫人教导几年,没什么可挑剔之处,妙玉虽冷,但是面对众人却不曾失礼,纵然有些怪癖,也都不当面流露。
同时,贾敏又看中苏家简单,没什么亲支嫡派不说,苏夫人娘家也无人了,人既少,虽说不能在官场上帮衬,但惹是生非的也少,他们家如此权势,不必再靠联姻。哪里像自己娘家人口众多,事务繁杂,费心担忧之处比比皆是,不知道愁得平白添了多少白发。
苏黎父女清高,清高却有清高的好处,得罪了人,反令上头不必忌讳他们林家的权势。
苏夫人听了,忙笑道:“睿哥儿那样的人品本事,京城里不知道多少人都当他是乘龙快婿呢,还怕找不到比妙儿更好的?是我们妙儿配不上。”
说着,苏夫人将京城中诸般事故都告诉了贾敏,又送上各人的书信礼物等。
听说各家都看中林睿,贾敏啼笑皆非,忽然想到林睿独自居住京城,不知道得应付多少堂客,他这样的年纪,堂客是常见的,除却闺阁女儿外,并不讲究男女之别。
安置苏夫人住下后,贾敏待林如海从衙门回来,说给他听。说话之前,贾敏已经拆看了各人的书信,果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亲戚的托亲戚,有世交的托世交,竟当林睿是凤凰儿似的,实不知他们想和苏家结亲,苏家反倒婉拒了他们。
林如海沉吟片刻,满脸激赏之色,道:“苏兄一心为妙玉着想,实在是令人佩服。”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