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对,那我听你的,不过我们要一路走着去,我们没有水和粮食,我怕你的伤撑不住……”
“我没关系,不过可能需要你扶着我走一段,我的腿不知为何麻得很。”
“新鲜,”王子将泠皓的手臂架到自己肩膀上面,“本王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搀着别人走。”
两个人一直走到了晚上,转过了两道山弯之后,泠皓认出了这里是哪里,他们确实是在往张掖走着,而且离着那里不远了。
他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那是三个碎石垒起的简陋坟头,现在算不上是坟头,因为地动的原因,石堆已经粉碎、瓦解,里面的尸体翻了出来,暴露荒野。
祁连山脚。
七年前早春,他与李垣祠为端木陈张在此埋骨,没有立碑和棺椁,只有一层马革,而这对于为将军者却是最为宏大的葬礼;去年的秋后,张掖又一个州牧战死,玉门关守城将刘玄也战死,他们的尸骨也埋于此;然而关云的尸体却没能收回来,他是在回撤张掖的时候被四十七王子率兵伏击,刚才他与泠皓说,为了防止滋生瘟疫,他一把火焚烧了双方所有尸体,骨灰扬散在山谷间,混入喧嚣的尘埃里。
然而尸体只有两具?
他们跑过去仔细察看,那两具尸体并非完全风干,四十七王子凭经验认定,这两个人也就死了不到半年的时间,再对照身上的铠甲,泠皓确认了这两具尸体便是刘玄与素未谋面过的州牧,他重新用碎石把露出来的两具尸体掩盖好——另一座坟也塌了下来,泠皓拔开那些石头去寻找,却没有找到尸体。
端木陈张呢?
“那个人……应该已经变干了,然后在地动中变成粉尘,这也是有可能的。这里气候干旱,尸体是很难腐烂的,埋在透风的石堆里时间久了就会成为干尸。”
“即使是皮肉干枯,也不可能连点儿渣都不剩的;而且骨骼是不可能这样轻易碎掉的,头颅和牙齿都是十分坚硬的骨骼;更何况这里连头发都没有,头发埋在江南那种湿粘的土地里也要上百年才能烂掉。这里只有一片石堆,这说明有人偷走了端木的尸体!”
泠皓生气极了。
“先别说这个了,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就在这里休息一晚,等天亮再好好找找,兴许他是和咱们一样,被抛到了别的地方——他……你说他是战死的,那么尸体是完整的吗?”
不吃不喝在山谷里走了一整天,他们两个人都累极了,找了个避风的岩角,泠皓靠在四十七王子的怀里,闭上眼睛说到:“是,他被一箭射中心脏钉在了祁连山崖上,当时还是我,把他的尸体取下来。”
他不太感想象四十七王子所描述的那个场景,一具死了七年的风干尸骸,默默躺在某一个西风呼啸的山崖上,皮肉紧紧包裹在他高大的骨架上,骨架上还伶仃着穿了盔甲,一阵风过,他依旧完整着的手脚敲打着盔甲响成了风铃。
“从未听过这个人,那场战役里,只留下了你的名字。”四十七王子再低头的时候,泠皓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