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班察部来了一个女人,那是鲜卑族汗王的女儿,来联姻的,不能不留下她,这是第一个主动向他示好的部落,这说明李垣祠的地位正在逐渐地被其他散落的部落所接受,当天突厥部过了一个很热闹的日子,大汗的初婚是聚落里节日之外为数不多的庆典。
泠皓在那天的心情看起来也好了不少,甚至跟着其他的年轻人跑去摔跤,这说明他的身体真的已经无碍;晚上还在炽热的篝火边被敬了三酬马奶酒,也都毫不推辞地喝了。他偶尔出帐篷的时候周围都会围上不少的人,李垣祠的族人都喜欢他。李垣祠见他眉眼有了活气,也就安心起来,于是就告诉侍卫把很久之前就准备好了的礼物给泠皓送过去。
于是就在当晚泠皓洗过澡后,他看到门口放了一件新衣服,然而等穿上之后,他发现那是一件女装。那个侍卫,把两件衣服弄错了。突厥联盟都会有个习惯,在大汗带回来一个女人的第一晚,大汗要送女人一身新的衣服,而李垣祠泠皓和女人的衣服恰巧都是红色的,布料也相似。
李垣祠看到他的新王妃一脸疑惑地穿着宽大的男装进了帐篷之后,就觉得事情不太对,他把王妃扔在一边,赶忙冲到泠皓住的车帐前,然后他看到那个人眼神如死寂了一般地从车帐上走下来,这之后,再怎么挽回也是来不及了。
纵使他能够解释出一千万种借口,对于泠皓心中那一瞬间的绝望,也是无能为力的了。
“我刚说的,你听到了吗?”
“……”泠皓并没有说话。
“别只是点头!”秦钺皱了一下眉头,用手扳住泠皓的下巴,抬起来,打量了一下泠皓喉结部分的脖子,“你的喉咙,难道……”
泠皓往后躲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又点点头,嘴角抿起一丝苦涩的微笑。在那天寒冷的风雪中,他永久性地损坏了他的嗓子,也许还有肺,因为最近天气暖和了,胸口里面总是在疼,他没有和任何人说。
“你说就可以了,我会读唇语。”秦钺看着他,等了很久,泠皓还是没有开口。
“你怪他吗?”秦钺又问,泠皓摇头,“既然不怪他,那为什么不原谅他?”
“不要生气。”泠皓的嘴唇拼出了这四个字。
“我不生气,我是在为你着急,懂吗?”
“我和他的事……用不着让你在意。”
“啧……泠皓!你有点骨气行不行?别去为了别人活着,就当他们全是不相干的,当他们都死绝了!算我求你!”秦钺提着泠皓的领子把他拎起来,手里沉甸甸的,能感觉得到衣服下面的胸口依旧是砰砰跳着,泠皓病了这么久,却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武功。
泠皓的头被猛烈甩动,脑子里恍惚了一下,他想到第一次见到秦钺的场景,那是他父亲中了邪的时候,他看他就像救命的稻草,那时候秦钺才刚刚到自己的胸口这么高,看到自己的红衣还问他是不是新嫁的媳妇,后来才知道秦钺只是在跟他开玩笑;之后是在张掖城下,秦钺骑着乌孙马一剑击杀奇莱,他和乌孙马周围的雪壳全都裂开翘起来,堆到两边去,那是他所不能想象的神助之力,翻江倒海的气势,然而等泠皓把秦钺搂到衣服里为他取暖时,那具冷冰冰的身体却还是小小的。
现在眼前的人似乎是从记忆里突然长大一样,秦钺现在比自己都高,被他拎起衣领,双脚居然离开了地,头被迫后仰着,脖子都快被后衣领勒得断掉,泠皓知道自己一个后翻就能从他的手里挣出来,他的武功还在,依旧有独步天下的轻功,可是他完全不想动弹,难受就难受吧,他想,秦钺只是闹闹,又不会真的杀死自己,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