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说来,白柯所谓的“看”并不是常态,因为他根本不会受到光线明暗等其他因素的干扰,不论白天黑夜、晴天阴天,他所看到的永远都是浓重黑色背景下的一个个或暗或亮的人影轮廓而已。
他自己也不清楚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灵魂?抑或是类似的东西。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人也好,物也好,他们的变化都不大。从不曾出现今天身影暗淡得几乎难以分辨,第二天就明晰得恨不得连五官都清清楚楚的情况,反之亦然。
即便是相对来说最不稳定的白子旭,也只是因为疯的程度不同,在微暗和微亮之间浮动着。更多的人和物,都是稳定在一个亮度,几年都看不出什么变化。
可是今晚,当白柯背着白子旭走进楼道,在晦暗的楼梯前站定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平日里,即便从不睁眼,白柯也能看见楼道里阶梯扶手的影子,模糊浅淡,并不比背景的黑色亮多少,却足够白柯循着这些轮廓,稳稳当当地上楼。几年下来,从未有过变化,甚至他先前匆忙下楼时还一切如旧。
然而此时,白柯进了楼道,定了会儿神,眼前所看到的,却是一片漆黑。如果不是自己、以及挂在脖子上的白子旭的手还在泛着微光,他甚至会以为自己再一次瞎了。
白柯大概生平头一次有些羡慕手电筒,只是很可惜,他自己不是,他背上那不靠谱的爹也只是个疯子而不是孙猴子,他们两个身上这种非自然光,根本不可能把楼道映照得稍微亮一些。
所以,在站了一会儿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之后,白柯有些无奈地睁开了眼——
其实,要真说起来,白柯并没有多么排斥睁眼,尽管当初那个陈婆给小小年纪的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是过了这么几年,也淡了很多。只是平日的生活,白柯闭着眼睛也都能应付得过来,很少碰到今天这种真正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所以他也就没必要睁眼给自己添堵。
不过今天有些特殊。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摸索一会儿哪怕磕着绊着都无所谓,可是他背上还背着个人事不省的货,这要是两眼抓瞎地摸索着上楼,都不用到家,这一栋楼的人估计都得被他们摔得震出来。
只是刚睁开眼适应了不到一秒,楼梯扶手的轮廓果然都浮现了出来,白柯没有迟疑,迈开长腿,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楼上走去。
只是在刚走到二楼,转身准备继续朝上一层走的时候,白柯一抬头,就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得愣住了。
“……”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眼前这跟幺蛾子似的满哪儿乱飞的小光点都是些什么东西……乱糟糟地扑腾着,就差没扑到白柯脸上喊:“哎呦卧槽,前方危险!”
当然,这是白子旭才会干的事情,这些飘散在楼道中的光点显然比他正常得多,只是毫无规则地四处乱撞着,混乱而不安。
白柯努力回想他上一次在这个楼道里睁眼看到的是怎样的情景,可接着他就有些无奈地发现,他似乎还真没有在这里睁开眼过。即便是他最为好奇的那两年,他似乎也没有想要探知过在这楼道里能看到什么。
可即便没有印象,白柯也不会觉得一个楼道里飘散着这么多光点会是什么正常的现象。毕竟他每次看到这些光点,都是飘散在已经过世的人身影四周的。
“楼里又有人去世了?还是一个月前去世的吴大爷留下来的?”白柯心里有些嘀咕。
可是楼上的几户家里都没有到年纪的老人……
白柯脚下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继续迈步朝上走。不为别的,只因为曾经很小很小,小到他几乎还没开始记事的时候,似乎听什么人说过一句话:“感觉危险的时候,就回家。”这句算起来相当普通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顽固地存留在了他的脑海里,他记不起说话的人,记不起那个声音,记不起当时的场景,独独记得这句话。
其实这话严格来说并不算很对,但是,大概人总是特别容易被小时候记忆深刻的一些话所影响,所以白柯长这么大,每回碰到让他感觉不寻常或是不舒服的事情,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先回家再说,这个习惯就像是本能一般根深蒂固,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此时的他,依旧在执行着这句话,不仅仅是因为下意识的反应,还因为背上背着的白子旭。
可是越往上走,漂浮着的光点就越多,而且窜动得越混乱。
白柯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脚步也有些减慢。
不过总共就九级的台阶,再慢也是要走到头的……于是,白柯顺着楼道转了个弯,站在了直通三楼的楼梯前。
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家的大门,不过让他有些怔愣的是,落入他视线中的,除了那扇熟悉的轮廓暗淡的防盗门,还有两个站在门边的人。
这两个人的轮廓出乎意料的明亮,比白柯见过的大多数人都亮得多,甚至不输胖姨和粽子他们,五官也很清楚。即便还离有一段距离,白柯也能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略……扭曲。
因为天生眼盲,直到近些年才能真正看清极少数一部分人的五官,而这一部分中能看清表情的更是少之又少,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个,所以白柯对“表情”这种东西理解起来实在有些不在行。只能理解简单的情绪,稍微复杂一些的,在他眼中统统划归为扭曲。
不过这种“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