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头埋在女儿颈边的锦被上,事到临头,她反而有些疲累了。
随着丈夫的军功越来越高,在军中威望越来越大,女儿也长成了如花似玉的佳人,她却绷得越来越紧。皇子们渐已长成,官家却迟迟没有册封太子,国无本而不立,这样的明争暗斗已经越来越摆在台面上。至今虽没有哪位皇子直接透露过意思,但是盯着她家的眼睛却越来越多。就连一向和自家没什么关系的沈家都拐着弯的亲近自家,她并非感受不到周围贪婪的目光。
如同针芒抵在喉间,只要微微用力,就能一针致命。而这根针却掌握在旁人手中,你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动手,却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只有等死的份。与其如此,那还不如由她亲自出手,放手一搏。与一般寻常女子不同,她早就见惯了生死。
隔着紧紧掩上的房门,丫鬟轻声禀道:“夫人,老爷想要见您。”
“知道了。”
这个小丫头,动作还真快。但愿她能足够聪明。
许夫人站起身,温柔的为女儿掩好了被,转身悄悄离去。
不是她就是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无论是忘恩负义的恶名,还是牵连无辜的阴毒,她都愿意背负。即便再来百次,千次,她都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同样的路。
书房内,唐继宗的身影简直如同一头矫健的狮子,背着手在房里走来走去,脚下挂风,长衫呼呼在身后飘着。
“夫人到。”
唐继宗抬头,见妻子容色浅淡的走了进来,立刻说道:“是夫人的主意吗?是夫人打算让懿姐儿顶替灵姐儿参选的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些同我商量?要不是懿姐儿亲口求我,我都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打算。”
他急切的望着妻子,似乎想要证实些什么。
方才这位恩人的女儿忽然要求见自己,并且开口表示愿意为唐家分忧,以报答收留照顾他们母女的恩惠。而报恩的方式就是解决唐家的燃眉之急。
“女儿是自愿这样做的。”她这样说道。
其实他并非没动过这样的念头。但一旦入宫就意味着妙懿的前程完全由皇家决定,不论是留在宫廷服侍官家,还是赐嫁皇亲宗室做偏房,都不是他们能插手的。对方若是年少有为的少年,那么还算是一门好亲事。可即便是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亦或者是后宅妻妾众多的纨绔子弟,只要他们身高爵显又看中了妙懿的容貌,请求官家赐婚,他们就连阻拦的能力都没有。
混迹官场多年,他早就看明白了,所谓选秀,就是将代表各家利益的女儿推入政坛,再由官家重新分配给各家,以达成朝中各家权势的微妙平衡。至于女儿们去向,谁也不敢说自己可以把握。作为忠心于皇室的臣子来说,遵守官家的旨意才是根本。说到底,一旦入了宫门,生死前程只有天定。本来他为了报答梁家的恩惠,决议要收梁妙懿为养女,并且视作亲生,就是打算代替好友的职责,为他的女儿找个好人家,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可是现在恩没有报,反而要她来为自家排忧解难。
一恩未报,再添一恩?
“她真的是自愿的吗?”虽然她这样说,但唐继宗却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妙懿走后,他独自坐在屋里想了半天。他这个养女一向性格乖顺,体贴周到,如果没有妻子的准许,恐怕她也不会贸贸然跑来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外人不了妻子的性格,他却是知道的,毕竟是二十年的夫妻了。只要是她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而且妻子之前是反对灵璧参选的,会不会是她说了什么呢?
“老爷是在质问我吗?”许夫人淡淡说道。
“并非如此。我只是想问一问夫人,事先是否之情。”
“老爷既然怀疑,那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了。”许夫人大声道:“没错,是我不该在田姐姐处抱怨,也不该让懿姐儿在什么伺候,这样他们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我并非怀疑夫人……”
许夫人委屈的道:“灵姐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是舍不得让她进宫。那是什么地方?以灵姐儿的心性,怕是没几日工夫就要被折磨死了。可是官家旨意已下,我又能怎么样呢?咱们全家只不过都是官家的奴才,我又怎么敢抗旨不遵呢?”
“夫人,莫非真是你……”唐继宗微微蹙眉,却见许夫人以帕拭泪,忽然又觉得自己错怪了妻子。
“本来口谕也没有指明是哪位小姐,如果灵姐儿没病没灾的,我也许会有些私心,甚至会劝说老爷让女儿留下来。可如今都什么情况了?灵姐儿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宫里又三不五时的派人来看,恐怕老爷那里也不轻松。我日日心急如焚,家里上下一团乱,身边却连个拿主意都没有。我一心只想着怎样保住咱们全家上下的性命,这样也有错吗?自从灵姐儿病了之后,老爷又去瞧过几次?我守着女儿天天哭,又实在避不开人,懿姐儿也是一片孝心呀!”
对于病重的女儿,唐继宗心中还是愧疚的。他常年在外,陪伴女儿的时间屈指可数。
“让夫人担心了。”唐继宗将妻子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