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睢园中倾慕于东芳公主美貌的人不在少数,且不光男子们移不开眼,众女眷妇人也就此聊起了闲话。
鲁阳郡主随口说道:“这生番公主倒生得好个中原美人模样,也不知将来谁有运气做这个驸马。”
也不知哪一家的年轻新贵夫人趁机奉承了句:“郡主家的三郎生得可是一表人才,和公主也是郎才女貌呢。”
席上的气氛忽然微妙了起来,鲁阳郡主淡淡的道:“钰哥儿是个性子顽劣的,只要他不闯祸就是菩萨保佑了,哪里配得上金枝玉叶?我瞧着宗室里人才济济,随便挑出一个来都比他适合。”
那新贵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掩饰性的低头扇扇子,再不言语。
其他人已经七嘴八舌的转而议论起了接下来选秀的事,在座只有许夫人微微蹙眉,略有忧色。
如今但凡宫里有娘娘的人家都得了确切的消息,因着这阵子朝堂上不太平,皇帝压下了为皇长子请封太子的折子,一时间朝中不管有心还是无心的,都悄悄捏着一把汗,难免人心惶惶。后来宫里又放出话来,皇帝的意思是想先为诸皇子开府册封,遴选皇子妃,这下朝野上下顿时气氛一变,眼见着传言成真,各家女眷这卯足了劲,憋了有大半年之久的蠢蠢欲动之心瞬间迸发出火花,凡家中有待嫁闺女的人家谁不要多想一想,即便没那攀龙附凤心思的也难免会拿自家女儿的容貌与旁人的比上一比,毕竟女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而女婿的身份直接影响到丈母娘的颜面和女儿的尊贵程度。人性使然,即便最豁达的人也难以免俗。
无论怎样,皇子们娶老婆是一刻也耽误不得的。
正当众夫人相互刺探、恭维、议论得正热闹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悄悄溜到许夫人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许夫人嗔道:“你们也不看着小姐些,由着她的性子闹。这又不是在将军府。”
鲁阳郡主听见了,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灵姐儿淘气,多饮了几杯,我让她们劝着些。”
许夫人嘱咐了丫鬟几句,将其打发了,继续陪着众人说话,却已有些心不在焉。
待丫鬟回去时,席上就只剩下唐灵壁和萧雨薇二人聊得正欢,萧明钰早被大皇子谴人叫去主席陪坐,妙懿则因为坐得久了,扶着怀珠步出竹亭散酒气。
不知不觉,天色已暮,最后一丝镶了金边的晚霞慢慢拢住了大半天空,连风都缓了下来,轻柔得仿佛情人间的脉脉私语。
怀珠见妙懿面颊微红,秋水眸中水光氤氲,将一对黑水银丸润养得亮弱寒星,便知道她是醉了,咯咯一下,伏在她耳畔小声说了句什么,竟惹得妙懿美目横斜,似嗔非嗔的描了她一眼,却也不像是着恼,只说了句:“胡言。”忽然低下了头去,似在思量着什么,怔怔的出了一回神,半晌方才缓缓露出一个笑靥。
这是一个很难形容的笑,轻柔如皎洁月色,又绚烂如艳阳下的娇花,晃得怀珠眼前一花,连呼吸都是一窒。按理说自己从小就在小姐身边伺候着,早已习惯了面对倾城容色,可有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会被惊艳到。而这个笑容属于谁,她心里又如明镜一般。
金童玉女,天作之和,便是描述这一对神仙眷侣的吧。
怀珠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回头一瞧,更乐了。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呢。
“哎呀,小姐的醒酒汤怎么还没送来?”她故意大声说着,然后转身假装惊讶的道:“咦,萧公子怎么又回来了?莫非番邦使者没那么难缠?”
妙懿猛的回头瞧去,正好对上了一双满含柔情蜜意的双眸,顿时只觉面上更烧了,连忙移开了目光。
萧明钰手提一盏精致玲珑的茉莉花灯,因替大皇子挡酒,不由得多饮了几杯御酒。此酒虽入口绵甜,后劲却一点不小,连他练就的百盏不醉的量也难以抵挡,如莹玉一般面上染了一层薄薄的飞霞,平时眼中的那股清冷劲仿佛被方才入口的甘霖融成了一汪水,脉脉流波只待嫦娥仙子素手撩拨,其驯顺可比仙子膝下的月宫玉兔。
“天晚了,睢园甚大,草木幽深,难免有灯火照不见的地方。此灯以竹篮为底,琉璃为罩,采摘鲜花为饰,甚为巧妙,适合……”
说到这里,他瞄了一眼妙懿细如春笋,又嫩软如绵的小手,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咳嗽了一声,柔声道:“……适合女子提用。”
幸好天色已暗,三步之外的人都难以察觉到他越发泛红的脸。
想想他自从五岁时因为被一个小姑娘偷亲脸蛋红过脸外,还有什么时候这样窘迫过?
他伸手将花灯转了个个,将镶嵌了象牙柄的一端递到了妙懿面前,茉莉的香气伴随着他的衣袖沁入晚风中,渐渐靠近的晕黄色琉璃盏将他俊美的五官照得飘渺似仙人一般。
这世上能在灯下观赏的不仅仅只有美人。
妙懿眨了眨眼,也许是夜色太美,也许是周围花香太过浓郁,在接过茉莉花灯的一刹那,她只觉得手指被火烫了一下。她手下一缓,再次握住了象牙柄,不烫,只是带着少许淡淡的体温,却令她心跳如擂鼓,不敢抬头看向对面尚未撒手的修长身影。
她稍微用了用力,发现对方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由含羞的小声唤了句:“萧公子。”
那声音小如蚊呐,可听在萧明钰耳中却如闻天籁一般醉人。只要能听见她再唤一声,即便让他付出性命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