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到了路旁,马夫下车去一旁的茶馆借水喂马,后面几辆车的仆妇丫鬟也都下了车,林嬷嬷点了人去买茶水,余下的则聚在一处休息。
妙懿见五太太面色不太好,便主动道:“太太躺一躺吧,我去后面的马车里坐。”
怀珠唤过林嬷嬷,讲明事情。林嬷嬷吩咐了一番,让人腾出一辆干净的马车来,又叫人拿小凳过来伺候妙懿下车。
此时阳光正好,街上酒馆店铺林立,行人如织。路边人来人往路过的也多,有个别爱看热闹的见有年轻的丫头媳妇子在,想凑近了瞧,都被跟车的小厮们连踢带踹的撵走了。大多数人都不敢多看,很明显这是大户人家女眷出行,一个眼神不对就有可能被打。
三四个婆子将一匹黛青色缎子展开,拉着围在马车周围,将外界的视线隔绝开来。正这时,就见不远处,几名青年公子骑着高头大马朝这边行来。见这边在拉围布,便知有女眷出行,不由自主的都被吸引了视线。其中一个好奇想瞧一眼,策马很快到了近前。
坐在马背上本就比常人要高上许多,只消稍微低一低头便能瞧见内里的情形。就见一名面遮轻纱的女子缓缓下了一辆朱顶华盖马车,朝着后面的五彩八宝流苏顶子马车走去。
要说一女子带着面纱,根本看不到面容,又不过是平常闺秀打扮,有甚可瞧的?各位看官,岂不闻遮着藏着才是好的,轻易能看到的人家也许还懒得多瞧一眼呢。马背上这位仁兄便是如此。因看不见人家小姐的脸,心里头就怪痒痒的,于是使唤小厮去打听这是谁家的车队,蒙面的又是哪位千金。
正这时节,忽见从远处飞马赶来一人,到了近处便翻身飞跃而下,这才看清来者是一名青衣小帽的小厮。只见他急急忙忙的往里去同看守的婆子说了什么,接着就被带到了小姐的马车前隔着帘子半跪着禀报什么,另有婆子来回在前后马车间传话。
骑马的几位公子此时都跟了上来,其中一个穿锦缎儒衫,白面无须的俊俏公子往里瞧了一眼,调侃道:“学渊,可瞧见佳人了?”
林学渊搔了搔头,有些不耐烦的点手叫过小厮道:“可打听出是谁家的了?”
小厮点头哈腰的道:“打听出来,是张伯爵府上五太太的车,另一位说是亲眷家的小姐。”
“张家……”林学渊想了一会,恍然大悟,一拍脑门,道:“哦,我知道了,不就是赵志熙那书呆子的岳家吗。前些日子还听说那小子被他爹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到现在还没去上学呢。”说着,不觉幸灾乐祸起来。他又朝着马车方向望了一会,说道:“听说一共有四位小姐呢,不知道这是哪一位。莫非近来又有新人不成?”
另一名蓄须的男子扬了扬脖子,油腔滑调的道:“林兄还没定亲呢,看来是想和赵家那小子做连襟了。”
林学渊一摆马鞭,不屑的道:“爷爷我又不傻,平白找个女人管着爷爷做什么?爷爷现在可是自在得很。”
那俊俏公子笑道:“婚姻之事人人都避不过。学渊兄已近弱冠,恐怕也躲不了太久了。”
林学渊“嘿”了一声,揶揄道:“李兄,你也别笑话我,最近我可听说有人在打听你家的情况,可都问到我们家铺子里去了。你快说,可是你藏着的什么相好的来找你了?”
李敬儒微微一笑,道:“孙窈娘前阵子找你不着,竟托她老娘找到我那里去了。你若是还这么躲着她,到时候传到你爹耳朵里可有你受的。”
林学渊一听“你爹”二字,不由微微变色,骂骂咧咧的道:“粉头给两分好脸色就敢蹬鼻子上脸,回头看我非抽不死那小娘皮不可。”
他这边抱怨着,就见一旁的黛青色缎子围布被缓缓收起,因为其质又轻又薄,被风吹得飘飘悠悠,那辆五彩八宝流苏顶子的马车缓缓从后面驶出,朝着城中方向折返而去。李敬儒禁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头蓦然涌上了一股莫名的感觉。
马车轮子正巧硌到了一块石头,猛的颠了一下。妙懿身子一晃,差点撞到车壁。她只觉得袖子一沉,羊脂玉佩从袖中滑落,落在她身下的大红闪缎垫子上,她忙低头伸手握住。怀珠往外看了一眼,道:“京里纨绔多,刚才骑马的人还停下来偷瞧呢。”
透过素绢做的车帘,妙懿只瞧见棕褐色的马尾在空气中甩出了一条弧线,一闪而过。
“姑太太究竟在想什么,去了又叫回去,折腾人,没好心。”莫非又是相看人家?
怀珠不解。
妙懿转过头来,平视前方,静静的道:“等回去就知道了。”她的广袖柔柔的垂下,掩住了紧紧握着玉佩的手。她的眼前唯有绣花帘子上大红的凤穿牡丹水波一般微微起伏。
……
梁氏与许夫人在两边的榻上分坐,梁氏捧着茶盏,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对面的许夫人。这位将军夫人她平日接触的不多,瞧着神情举止也十分温和,说话声音不大,更像是翰林文官的女眷,但梁氏招待起来反而比往常更小心些。
许夫人轻轻啜饮了一口温茶,笑道:“小女昨日再贵府上打扰了,她的性子被我惯坏了,也不怎么会体贴人,还望三太太不要见怪。”每每提到女儿,她的神情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