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举做人家丫鬟的,必须要在赶在主人起身前料理好自己的一切事物,仪容整洁,神情恭顺,并要在主人起身之前赶过去等候召唤,此为本分。白琼玉借着不太明亮的天光,几乎是摸黑梳好了头发。
同屋住的另外两个女孩子刚醒,仍旧在穿衣服。夜里的残冷尚未散去,太阳刚刚冒出个尖角,屋子里冷冰冰的,口中喷出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雾。其中一个女孩儿边穿衣服边打了三四个喷嚏,正小声的吸着鼻子。
琼玉伸手朝自己装首饰的小木匣中摸去,摸了半天,微微叹了口气,取出一个金掺铜的小蔷薇花簪子,郑重的簪在梳得光溜溜的发髻上。她站起身,低头看见将将盖住翠绿绸子鞋面的青色襦裙,并再一次打定主意,等有了空闲一定要在裙摆处绣上一圈浅白花边。
一时整装完毕,这时,只听绣绒哑着嗓子道:“你这么急要去哪儿?”
琼玉头也不抬的道:“春萝姐姐交给我一个差事,让我今天早些过去呢。这时辰厨房的热水还没烧开,你们再咪一刻钟吧。”说罢,倒了一杯隔夜冷茶递给绣绒,又倒了一杯搁在桌上,这才匆匆出了门。
“哼,既然有个好嫂子,又何必上赶着拍春萝姐姐的马屁。”剪绒打了个哈气,含混的道。
绣绒将手里的茶塞给她,起身去拿桌上的,说道:“少酸了,茶都堵不住你的嘴巴。”
“切,今日又不是热的……”剪绒小声抱怨。“以前还不是上赶着巴结咱们,现在却连杯热茶都没了。”
且不论她是如何做想的,单讲白琼玉从春萝房中出来,一路经过抄手游廊,朝三房后院去了。几个丫鬟端着拎着水壶,端着铜盆从廊下经过,琼玉笑着纷纷与其打招呼。迎面瞧见一人从房内走出,将铜盆中的水泼到花圃中,抬头一眼就瞧见了她,笑道:“你这么早来做什么?”
琼玉腼腆一笑,道:“打扰怀珠姐姐了。”
原来,府里的丫鬟们无事的时候就爱凑在一处玩牌,怀珠偶尔也会过去凑手,不论输赢,次次都买点心果子请众人吃,不出几月,与众人也都熟悉了。因见琼玉乖巧,每次便将好的多留些给她,琼玉也与她多有亲近,有什么事也爱跟她通通气。
琼玉探头朝屋子方向瞧了瞧,小声道:“姐姐别张扬,是春萝姐姐让我悄悄过来打听一下侄小姐房里的动静。”
怀珠的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见左右无人,拉着她来到廊下背阴处,压低声音问道:“你打算回去后怎么说?”
琼玉叹道:“姐姐别误会,侄小姐和姐姐待我一向和气,我也不好意思让侄小姐为难。只是这差事落在了我身上,我少不得打听出些什么来,也好回去禀明。”
怀珠拉住她的手,感激道:“你放心,姐姐领你这份情。”然后伏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琼玉这才点头离去。
怀珠回房后将铜盆放回原处,轻手轻脚的挪进内室;见妙懿尚未起身,只得又退了出来。昨天小姐回来后就坐在桌案前发呆,后来提笔写了些什么,撕了又写,写了又撕,直闹到三更天方才睡下,夜里翻了几次身,直到天快亮了方才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她也一夜未曾合眼,担心小姐钻了牛角尖,又恨姑太太为了私心折腾得小姐不得安宁。
妙懿其实自怀珠进来就已经醒了,只是心慌得厉害,睁眼望着床顶的玉棠富贵绣帐发呆。玉兰、海棠、牡丹三种花搔首弄姿的挤在一处,个个调色浓艳,花肥叶茂,拼凑成了一副锦绣繁华,满堂富贵……直到看得厌了,方才闭上双目,不知不觉往袖中摸去,羊脂玉微凉中带着滑腻,令她的心情渐渐平静了下来。
顺口去唤怀珠的名字,进来的却是腊梅。妙懿接过她倒来的温茶,边啜饮边问:“你怀珠姐姐去哪了?”
腊梅道:“怀珠姐姐说去厨房给小姐做些点心,一会就回来。”
怀珠见妙懿没睡好,恐怕一会醒来也没食欲,想着做些珍珠圆子来,甜糯香软的一定和她胃口。
厨房里从早到晚都不停火的给各房上下提供饭食,来往的人也杂,没事就凑在一处闲磕牙。她一去就发现气氛不对,明里暗里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往自己这边飘。管厨房的姜婆子听说她要珍珠圆子,立即吩咐人去做,却执意不肯收她的钱,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菊花:“上次给的那二两银子还没用完呢,这次就当我们孝敬侄小姐的。”还让自己的干女儿星姑端干果瓜子给她吃。
星姑今年才十二岁,生得肌瘦发枯,只一双眼睛十分明亮,小嘴又甜,很会来事,谁来了都忙前忙后的。怀珠一边和她说着话,角睛瞟见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说笑着进进出出,或凑在一堆坐在门口等饭,一眼就认出是老太太房里的丫头,心中不觉纳罕。她嗑着瓜子,笑着朝那边努了努嘴,道:“我是闲得没事,你也不必听你干娘的,去陪那些姐姐们说话吧。”
星姑将一双大眼笑成了一条缝,凑近了撒娇道:“许是姐姐嫌我烦了。那我就不说话,陪着姐姐等好了。”
怀珠笑着去点她的鼻头,心下越发觉得不安,佯装玩笑的道:“那你说说看,你干娘为何放着老太太房里的姐姐们不让你去献殷勤,却巴巴的让你来陪我说话呢?”
星姑眨了眨眼,抿着嘴笑道:“姐姐这是糊弄我年岁小呢。如今府里上下谁不知道大公子常往三太太那里跑呢。”
怀珠面色一变,再也坐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