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侍立的怀珠心事重重的看着妙懿,妙懿察觉,笑骂道:“你这妮子,还不快回房去,这么一会就舍不得了?”
怀珠退下后,妙懿望着她的背影,抿了抿唇角。
“莫让殿下久等了。”
瑞王负手立在书房,窗口大开,月光如洗般落在他身上。听见门口传来轻盈脚步声,他淡淡道:“全都退出百步,非我召唤,不得靠近。”
妙懿已在门前站定,听见瑞王吩咐,会心一笑。他们不愧是夫妻,还真是心有灵犀。
“殿下,怎的还未歇息?”
瑞王缓缓回头,正好对上巧笑倩兮的妙懿,不觉一怔。
他生平见过美人无数,却没有哪一个如面前女子这般,笑起来如此生动鲜活。今日的她仿佛脱去了厚茧的玉蝶,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身上,为她平添了几分精灵的气质,竟美得不真实起来。
他的眸子幽深而辽远,那里装载着整个天下。但是此刻,那里却只有一个女子的倒影。
“你饮酒了。”
佳人粉面含娇,眼波似水,白日里端庄矜持的瑞王妃已在此刻化为花妖精怪,只为蛊惑人心而存在。
“安王妃将得爱子,喜不自胜,妾岂能拂了她的兴致?”
“女子有了身孕,岂能饮酒?”
妙懿正提步朝榻前走去,闻言,“咯咯”一笑,道:“今夕何夕,明朝来兮,譬如朝露,去日离兮……”
瑞王听她胡乱念着诗不诗,曲不曲的,眉头微蹙,“你醉了。”说着便要去扶她。
妙懿笑得更欢畅了些,一行清泪顺着她的眼角流下,瑞王一怔,停下了脚步。
“殿下,安王妃这个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活不长吧?”
瑞王沉默不语。
妙懿吃吃笑道:“胡祸已平,沙罗的存在可有可无,沈氏又怎会容忍一个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异族女子继续做安王正妃?”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皇室从来哪里容得下闲人呢?
瑞王沉吟片刻后,说道:“唐将军的辞呈被父皇压下了,他是朝中肱骨,不必多心。”
父皇早就对唐家有所忌惮了,不过看在他在军中威望甚高,处理不好反生祸患。
妙懿用力摇着头,声音略显得有些沙哑。“唐家还有一位少将军唐贤毅,一步也错不得。”
她明白,激流之后,想要全身而退都需要皇帝开恩我的相公是男配。
“还请殿下多为唐家周旋。”
瑞王深深凝视着她,沉声道:“他是我的岳父。”
妙懿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她扶着榻几,摇晃着一屁股坐在榻上,喘了两口气后,抬眸直视瑞王。
此刻的她似乎清醒了一些,眼底波光微敛,沉凝似潭。
瑞王有些恼怒,但看着她美丽中显得脆弱又迷茫的小脸,又忍不住轻叹了一声,含笑朝她走去,“你这是借酒消愁?”
妙懿认真的看着他,忽然道:“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吧。”
还差堪堪五步就要走到榻前了,闻言,他猛然顿住了脚步。
妙懿轻笑了一声,眼神愈发清醒了几分。她缓缓抚着自己的手腕,平静的开口道:“外面流言纷纷,瑞王妃不守妇道,和安王殿下来往亲密。”
她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冽,仿佛在说起他人的事情,与她无关。
“安王对瑞王妃一直不死心,竟不顾人伦,在安王府内调戏了瑞王妃。瑞王妃心存愧疚,回去找对瑞王坦白,瑞王一怒之下将其囚禁在府中。瑞王妃的侍女跑去向安王求助,安王贼心不死,竟将被囚禁的瑞王妃偷出,携其外逃。瑞王得了信,带人追赶。混乱中,安王被自己的手下误伤,落下终身残疾。一个德行身体都有亏的皇子,又拿什么继承皇位。殿下,您说这个主意如何?”
接下来便是长久的寂静。
许久之后,瑞王阴冷的声音传来:“原来我的王妃竟对本王如此忠心,竟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助本王即位。”
妙懿笑了起来:“妾方才所说,不正是殿下心中所想吗?”
越看瑞王的行事,妙懿就越疑惑。当初究竟为什么他执意要娶她为妻呢?
这个疑惑一直存在她的脑中,仿佛萌了芽的种子,在心头越扎越深。
直到前一阵,她发现安王对她情根深种的种种表现,才渐渐有所领悟。
从安王对她表示好感动那一刻起,瑞王恐怕就是如此打算的。他千方百计的娶了她,不是为了得到唐家的助力,不是为了她的美貌,而是为了利用她毁掉安王!
用一个王妃来扫除摆在自己皇位面前最大的障碍,这笔交易,并不算亏。
范蠡为了越王,连自己的情人西施都肯舍得奉出,这样的事又有什么难以理解的呢?
相反,世上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想到,那个以仁孝正统为名的贤王,即便背负一个令他难堪的污点,也要杀掉政敌,得到整个天下。
他只是太爱这个天下了。
“事成之后,瑞王妃会自缢而亡,天下再不会有这个人存在。活着的,只有远在蓬莱一缁衣小尼,只念佛经,不言红尘。”
她静静注视着沉默着的瑞王,唇角缓缓勾出一个微笑,“那么,殿下准备好得到妾的效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