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懿见他虽是笑着,但眉梢眼角处却都带着一股锐气,知道这是遂了他的心意的。
龙潜深海,只是在为一朝出渊积蓄力量。他将心事掩藏得那么深,令人看不清楚,仿如云山雾罩一般,唯有拨开云翳才能初露端倪。妙懿在他身边这么久,却罕见他这般失态,不过也验证了她一直以来的猜测。
——他的心,一直在帝位上,或许从未断绝过。
“怎么,妙儿不替为夫高兴吗?”
妙懿将头靠在他的肩上,瓮声瓮气的道:“确实不高兴。殿下有了这份差事之后,恐怕就更没空陪着妾了。”
满满地都是小儿女的委屈。
华珣笑了起来,胸腔微微震动着,“原来是埋怨我冷落了王妃,该死该死。今后我定多抽出些时间陪着就是了。”
妙懿在他膝上扭了两下,娇声道:“那殿下可不许食言。”
“怎会?”
妙懿笑了笑,只当他说得是真话。她曾见过为了公务,食寝难顾的父亲;见过在外征战,多年与妻女分离的唐将军。为了理想,为了家势,那么一点点的儿女小意又算得了什么?为了大业,这些小事就该靠边,否则便是不识大体,惹人笑话。
妙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稍许的失望,可能是前面有太多的前车之鉴,连幻想的余地都难留给她。
她贪恋的那一丝岁月静好,也许终究是要失去了。
但既然他觉得开心,那么她也不会令他觉得扫兴。
“不如趁着秋景正好,我们回去之后邀请些亲近的宾客来府里头热闹一番可好?就名‘秋实宴’,吃的就是今日打来的野味,再配上咱们府里自己结的果子,将睢园的珍奇菊花搬来几盆赏玩,再配上几坛酒窖里的陈年美酒,咱们好好热闹上一日,如何?”
华珣想了想,点头说:“这个提议甚好,那我就把大皇兄和两位皇弟请来。我听慕襄说三弟和四弟为了救你姐姐都出了力,咱们正好一并都谢过。大皇兄就住在咱们对面,不请不好。”
妙懿道:“这是应该的。只是该备些礼物亲自登门谢过才是。”
华珣道:“谢礼是要送的,但只派人送过去就是,人去多了反而不美。”
妙懿一寻思也是,如今的唐家还是避些嫌疑得好。
随着日头偏西,秋猎也进行到了尾声。在查点猎物数量的时候,以排行在四的康王为最,其猎物中更有一只体格庞大的猛虎,其余鹿兔狐狸等也不少。安王排中间,猎物中的一只黑熊格外引人注目。福王和瑞王排在最末,但瑞王用一只箭同时射中了两只在空中抢夺食物的鹰,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皇帝一一看过儿子们的猎物,哈哈笑道:“都好,都好!记得瑞王小时候最爱骑射,如今也不减当年的,反而更胜一筹。”
一旁的大臣说道:“夺下多亏陛下赐了一个好封号给瑞王殿下,以祥瑞为号,取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意,大吉大吉呀!”
皇帝得意道:“这也是借了太后的寿,为朕几个儿子拟了封号。福、瑞、安、康,都是绝好的兆头,将来天下还要靠他们这一辈人来守。”
众臣子山呼万岁,贺四位皇子封王,贺江山永享太平。周围已架起了篝火,美酒盛宴摆上,共贺升平万世。
妙懿立在帐边远远遥望着,鼻翼间充盈着诱人的肉香酒香的气味,她隐隐觉得这样的平静不会长久,再怎样吉祥的封号也压制不住人的野心。
御座仅有一个,兄弟相搏,迟早而已。
万一最后瑞王败了,登上皇位的是别人,那她会不会也跟着掉脑袋?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总觉得那里凉飕飕的。
可如果最终登上皇位的是安王呢?
“只要你答应本宫,后位不过早晚之事。”
妙懿猛的摇了摇头,他曾以后位向她许诺,即便只是冲动之言,可万一被人听了去,信以为真可怎么好?
莫非有谁将这话偷听了去不成?
妙懿微微蹙眉,难道这就是沈家必定要除去她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