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不需要。法则都有自己该有的主人,我是无法得到的。”
“现在它们没有主人。”
神祇又看了他一眼,直接探寻到与他的形态力量有所相似的那条,伸手一把抓下:“就它吧。”
法则老老实实待在她手中,竟连反抗的念头都不敢有。他却无奈得笑了:“我无法触碰它。就像我无法触碰这世界的一切。”
神祇说:“可它已经是你的了。”
最后她还是松开手,那道法则便窜回到了天边。可就算是之后成形的天道也无法再吸收它了。在那久远之后的世界,火神祝融所制的凤来终于得以化灵的那瞬间,这历经漫长时光仍孤零零盘旋在天外的法则便开始蠢蠢欲动,天道便不得不降下它。
明明神农做琴,伏羲做瑟,哪个皆可称乐之始祖,却都没法得到乐神之位,因为那神位所对应的法则,早已经在亿万年前就为她许了应得它的主人呀。
此后,哪怕他不再为仙,被贬落凡尘,历血涂大阵,不得不渡魂而生——天界都未出现第二个乐神——那法则至始至终还是只会属于他。
后来,大概是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这忽然出现的生灵,便如他来时那般,忽然离去了。
神祇还是坐在不周山上,静静看着这天地。然后就逐渐有了众生。
……
‘原来,是这样。’
辰湮闭着回想着那个梦境,在某一个刹那,蓦地抬起头,望着九天之上太易宫的方向,微微皱了皱眉。
她感觉到一份悸动,但连她自己都说不出来那是什么。她接收到的记忆并不完全,大概只有些破碎的片段,想来,完整的记忆传承该是落在那三十二重天顶。而她只不过是一缕神识。
然而,让辰湮惊奇的,是这陌生的记忆因何而失落,又因何而回归。
“阿湮……”纤细的声音小心翼翼唤着她的名,回过头,凤凰挂着泪珠怯生生望着她。
雪皇很不好。从她眼睁睁看着莲塘召回阿湮、见到她处在崩溃边缘的魂魄开始,她就难过得几乎窒息。她就像之前等待过的无数次那样,等到她醒来。她想说阿湮阿湮不再轮回了可好,想说阿湮我们不再管他了好不好……可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辰湮终究还是又迈进轮回去了。
这场修复——或者说,这场梦境——实在进行了太长的时间。人间已经几百度春秋,她也不知道他已经离她有多远。
这一世,命书上刻录的竟是亲缘。
她在九个多月的沉寂后挣扎着见到这个世界。婴孩的视野非常模糊,那如雾气般的薄翳还未能完全散去,于是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中,见到她所挂念之人苍白的脸庞。
他抱着她坐在椅子上,静静凝视着她与他相似的稚嫩面容。那双眼中藏着一个深渊,残酷,幽晦,似乎有种没法抗拒宿命的无力,又饱含着不甘于就此认命的挣扎。丝毫不是欣悦的模样,甚至可以说,那是种略带神经质的绝望。
彼此交换的一眼似乎就重合了无数的时光,就像他现在只能紧紧抱着她一样,他也控制不住得想要抚摸她的发,温柔得轻吻她的额,但最后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喉间。
你再也无法隐瞒我,因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模样,只要见你一眼,我便能认出来了。可你……为什么还要再来呢。
一场转生终结得如此迅捷,她在轮回眼边上沉寂了很久,还是想不懂他那种复杂的情感究竟是什么。她以为他是深恨她的,自罗浮之后那么漫长的梦境中她隐隐已定下这样的认知,可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那般沉谧而眷恋,于是她以为他能接受她用这样的方式留下,可他却毫不犹豫杀了她。
不明白,想来也无妨。继续投入轮回。
然后她在一户人家里安静得出生、成长。直到第十三个年头,被定下亲事。丫鬟团儿去偷看了一眼,回来告诉她说,姑爷可俊了。后来第一眼见着,她视线注视的,却不是未婚夫。而是未婚夫的胞弟。两个少年明明是相差无几的颜容,可他便例外些。至少,她从未见过世人有这般宛若清月之辉的,辉华耀眼照夜如昼,可映月底下漆黑的幽暗也是那样浓重。
就仿佛一个人被活生生劈成两半,一半青云曜日,一半深渊无底。
只对视了一眼,彼此便移开视线。她如坠寒窖。
他的眼神在说着,为什么你还要来呢。那样温柔又那样无情地说着,走罢。
自他身上传递过来的理智又疯狂的情绪几乎要侵染她整个思维,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所以后来有一日,听闻未来夫家满门尽灭的消息时,她才缓慢得咔出口血来。前段时日,她未来小叔因病去世的消息也传到她家这里,她其实并不惊讶,身躯坏了他自然要找个新的再次渡魂,可她实在想不到,他对那家的恨意从何而来。
她木然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有些滞然,团儿在她边上哭得稀里哗啦。团儿说当时的情景可惨了,所有人身上都被划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是活生生挣扎着断气的,那血流得连门前的青苔都染得黑红。
这样看来,有这般手段,前一世他径直扼断她喉咙的做法,还是手下留情了?
她以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作为这世终结的方法。
连轮回眼都不想走,直接叫地书将她送入下一世。
然后,她与他是师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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