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枫之院的时候,从金熊童子的寝房中传来了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绵津少童在格子拉门旁边站了一会儿,然后靠着外廊的柱子坐下来。
面具没有戴上。
绝伦美丽的脸在夜色中微微发着光。
白色的雪绒环绕他的身体飞舞。
绵津少童抚摸着自己的眼睛。
从拥有记忆开始,眼睛就看不见了。
什么时候,因为什么看不见这样的事已经完全不记得。
除了这个之外他还忘记了很多事。
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是在最近才想起来的。
梅利思安——深海之宠爱。
更多的东西堵塞在脑海深处。使劲想的话会觉得痛苦。好像触手可得,但又怎么都摸不到。
这种感觉令人讨厌。
这是个不属于他的世界。
——一直这样感觉到。
所以才会感到寂寞。
无论是接受了龙宫的拜托也好,进入铁铸之城也好,都是因为寂寞。这些事就像是必须要去做的使命一样,认真细致地去完成,才能体会到自己真的存在着。
也未免太过软弱了。
绵津少童忽然想到了一张男人的平凡无奇的脸,那张脸上惟外精彩,让人在意。那个男人叫做厄洛伊斯,是绵津少童拥有记忆开始遇见的第一个人。
绵津少童握着那张镶嵌着一颗猫睛石代替眼睛的面具,忽然觉得,那个名为厄洛伊斯的男人也是戴着面具的吧。
想起那张面具下真正的脸的时候,也许困扰着自己的事情就能迎刃而解了。
——要是能够回忆起更多的东西就好了。
这样想着,从金熊童子的寝房中忽然传来了迎来极致欢愉的高亢的呻吟声。
绵津少童戴上面具重新走回门边,恰好听见金熊童子在陷入□的□时用沙哑的声音叫着“无面男”这个名字。
他打开拉门走了进去,然后将沉溺于余韵中迷茫地睁着眼睛的金熊童子抱在怀里。
名字是咒。
就像金熊童子说出“种继”时,绵津少童就无法接近他一样,当金熊童子说出“无面男”的时候,藤原种继的幻影就消失了。
“请休息吧。”绵津少童伸手召来了水为金熊童子清理身体。
金熊童子沉沉地睡去了。
他脸上的金熊面具碎裂了一块,碎裂的部分化作粉尘从金熊童子的口中钻了进去。那张金熊面具仅剩下了一小半。
面具完全消失的时候,就是他彻底抛开心里那个名为藤原种继的妖魔的时候。
那时金熊童子就能够得到自由了。
真的好吗?
一直以来绵津少童都觉得使酒吞童子,攀花殿,金熊童子这些人得到解脱是自己的使命。即使是用了会令他们觉得痛苦的手段也是一样。沉迷于执念之中是不会有好的结果的。
然而真的好吗?
那么浓烈的“只此一人”的情感,从中解脱真的会觉得幸福吗?
饮下毒酒来解渴,明知道这样不对,那么之后到底是死去好还是吃下炽红炭火一样的解药更好呢?
对于金熊童子来说,夜夜相会的藤原种继的幻影就是毒酒,而无面男即是解药。
以对无面男的爱恋来替换心中独一无二的藤原种继,这样虚假的恋情仿佛炽红的炭火。
其实我是个骗子啊。
绵津少童俯□,掀开面具,在金熊童子的嘴唇上亲吻了一下。
“你渐渐爱上的无面男,并不存在。”
金熊童子并没有醒来,当然也没有听见绵津少童所说的话。
冬日快要过去的时候,酒吞童子收到一封战书。
寄战书来的是之前那个把被茨木斩下头颅的大蛾丸驱逐出后丹国的猿猴妖怪,叫做白山主。
据说白山主不知从什么地方听说大蛾丸在丹波国扎了根,于是认定丹波国的酒吞童子是个连大蛾丸也对付不了的脓包,于是就下定决心把丹波国也抢到手中来。毕竟丹波国与京都临近,是个非常不错的地方。
白山主是个活跃五十年就要沉睡五十年的大妖,也许最近刚刚醒来,所以想要用酒吞童子的事树立威信。酒吞童子听说过他的事情,觉得他连大蛾丸被消灭的消息都没有得到,并且据然还草率地下了战书的行为十分愚蠢,但因为知道白山主确实实力不俗,所以还是命令手下的大将认真地开始准备战斗。
不久,探听消息的队伍就被派出了。
队伍遭受到一些损失,不过还是探听到了不少消息。
据说是一只叫做晴女的狸猫投靠了白山主,然后向他传递了虚假的消息。然后晴女的身份也被确定,她原本与大蛾丸是的爱侣的关系。
“真是深情。”
讨论战术的时候提到这条情报,金熊童子这么感叹着。
“挑拨两方妖魔进行战斗,令原本的敌人为自己的爱郎复仇,是个深谙谋略之道的女人。为了爱郎而做出这样的事情,金熊大人会留她一条性命吗?”无面男这样问道。
说起来的话,为了死去的爱侣而做到这种程度,是个可敬的女人呢。不伤她的性命放她离开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向来行事风雅的金熊童子一定会放走她的吧。
但是这一次金熊童子却没有说话。
一起讨论的妖魔疑惑地看过去,发现金熊童子脸色难看地沉默着。
无面男走过去。
“大人是累了吗?回去休息吧。”
这几天为了制定作战计划的确非常劳累。无面男将金熊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