陂南北广二十里,东西长三十里,西至修武县北,东至获嘉县西北。
这一段,其实是隋代所开广济渠的最西段。但因为沁水较为浑浊,泥沙含量大,慢慢变得不堪使用。国朝初年还疏浚过几次,安史之乱前,沿河还有备边资财之仓库,军粮、器械储量巨大,供应幽州,称为“北库”。
艰难以后,因为政治格局的变动,这段渠算是废掉了,没人有兴趣清理。如今还维持航运的,其实也就沁水了,但也只有丰水期可勉强行船。
永济渠废掉了,但水还在。
吴泽陂附近开辟了很多良田,算是怀州境内人口较密集的区域了。
但最近来了一些官员,连番催促他们丢弃家业,迁往黄河以南。
其中一个新上任的叫张继丰的怀州司马,最为焦急,直接以河南土地相诱惑,说汜水、河阴两县荒地甚多,愿意去那边的,一户多给二十亩地。
但谁信他啊!
河阳百姓很是凶悍,毕竟这里以前就是一个纯粹的军事堡垒区域,百姓多为军士家人,一代代繁衍生息。家中都有刀矛弓棓,有些人家里甚至还有甲、马,官吏们被很快被驱赶走了。
但张继丰今日又来了。
他带来了整整两千怀州州兵,分成数批,要用武力将百姓全部迁走。
百姓再凶,也分散居住在一个个村子,一也就二三十户,多的三五十户,两三百全副武装的州兵压过来,如何抵抗?最关键的是没有人组织他们。
“官人,三日来已迁得四百余户。”吴泽陂北岸的一处树荫下,具体办事的杂任吏员正在向他汇报。
“赶紧送往渡口。”张继丰不耐烦地说道。
最近几日,他可是遭了大罪了。河阳百姓根本不听劝,就觉得你在害他们,非得动用手段才行。但这些人,唉!简直大胆!张司马屁股上中了一箭,现在还骑不得马。虽说拿箭射他的那百姓全家男丁被诛,妻女罚为营妓,但这又如何消得了他心头之气。
在洛阳,谁不对他客客气气?从兄张继业是衙内,他张继丰是幕府法直官,谁敢惹他们张氏兄弟?
河阳百姓,不是讨安史叛军、河朔三镇,就是平昭义刘稹的各镇军士的后裔,都是杀才!
一会得找两个小娘泄泄火,张继丰小心翼翼地坐在柔软的蒲团上,尽量不去碰伤口,漫无目的地等待手下们完事。
马蹄声骤然响起。
张继丰有些奇怪,父亲不是刚派人来催么,怎么又有人来了?
马蹄声愈发密集了,听起来像是有上万只马蹄在地面上奔腾践踏。
“这……”张继丰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妙。
“啊!”不远处一名杂任吏员中箭倒地。
很快,箭矢密集了起来,惨叫声也此起彼伏。
张继丰也顾不得痛了,撅着屁股就爬了起来,才刚走两步,数骑从他身侧掠过,其中一人挥舞着长柄狼牙棒,只在他身上轻轻一砸,张继丰的胸口便整个塌陷了下去。
飞龙军的突然袭击打懵了怀州兵。
两百多人被撵得鸡飞狗跳,不断有人死于骑弓之下。
冲杀到最后,五十余怀州兵聚集在一处,利用民房守御。飞龙军将士们下马结阵,用强弩步弓、长枪重剑粉碎了他们的抵抗。
契苾璋在远处满意地看着这一切。
他是骑将出身,但越来越觉得骑马步兵可能比骑兵更好使。遇到敌人骑兵时下马结阵固守,敌骑根本不敢来硬的。遇到骑兵没法啃的硬骨头时,专业步兵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应该扩大骑马步兵的编制,缩小骑兵编制。契苾璋屁股决定脑袋,立场非常鲜明。
“尔等自回家中,各安生业。”有骑兵冲到河阳百姓面前,大声道:“汴贼残暴不仁,令人发指。灵武郡王有好生之德,保尔等家业、陵寝,勿忧,都回家吧。”
“下次汴贼若来,便和他们拼了。你们的枪弓是摆设不成?连家人都无法保全。”
“放心,灵武郡王是大圣人,有他在,汴贼无法拿你们怎么样,都回去吧。”
飞龙军将士们来回大喊,河阳百姓听得将信将疑。不过在见到确实没阻拦他们回家之后,顿时一个个千恩万谢,感激涕零。
契苾璋觉得有点滑稽。
他是知道邵树德在河南府强迁百姓之事的,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换成汴人迁百姓去南岸,而他们冲出来做好人了。
这就很离谱!
当然,飞龙军将士们也不是白做好人。事实上他们还是需要本地百姓提供一样东西的:粮食。
骑兵的活动距离,取决于你能不能满足马的胃口。河阳这鸟样,孙儒、李罕之、张全义、朱全忠、李克用打来打去,根本就没几个人。能找到一处百姓还在聚居耕作的地方很不容易,虽然他们能提供的粮草有限,但多少是个补充,至少一支三五百人的小队过境时,在粮草耗尽的情况下,可以就地征粮补充,有了持续作战的能力。
“将贼军首级砍下来收好,咱们去下一处。这次要让怀州兵吃个大亏,让他们知道离了乌龟壳,人头便会不保。”契苾璋翻身上马,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