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绡一时只心慌意乱,她的那些私房来源不过三处:一是从前梁氏赏的;二是去别宫里办差时,旁人从指缝中漏出的一点;第三处便是替昶贵姬办事得力,她所赏赐的了。偏被偷的正是那些最见不得人的东西。
夜里头红绡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只翻来覆去的想着:照着常理,不是更该偷那些好脱手的银锞子么?怎么她偏将那些绝不是寻常宫女能有的首饰都拿走了,当真财令智昏至此么?
所以白天里,红绡就对那小宫女豆儿格外留了个心眼,等她笑盈盈的递上药之后,只推说烫,先不喝搁在一旁。等豆儿出去了,才悄悄将一支素银簪子探了进去,过了一会将那簪子取出一看,果然方才浸在汤药里的那截簪子已是乌浸浸的了。
红绡对着那乌黑的簪子看了一阵,又艰难的下床去将窗子支开,将那药尽数泼了去,看着外头青石砖上头的药汁儿,过了半晌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你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到了下午,林黛黛正在服太医院送来的坐胎药时,便听见外头传来的消息:说从前伺候梁氏的宫女,今天中午不知死活的惊扰了皇后凤驾,还含混的说梁氏当日之事有冤情。
林黛黛甫一听便知道这必是庆妃出手了,一时也不惊讶,只忙含了块糖渍果子道:“啧,太医院送来的坐胎药也太苦了些。”青菱见了只笑道:“主子还说嘴呢,您方才喝的坐胎药是皇上特命太医院调的最合娘娘体质的,这样的宠眷宫中不是独一份么?”
宫里头的惯例便是妃嫔受了宠之后,第二日通常都要用坐胎药。只林黛黛这副特别些,与寻常妃嫔用的不一样,是容景轩特命太医另配的,专合林黛黛的体质。林黛黛自用那坐胎药起,身子确实不像从前那样畏寒,面色也红润许多。
林黛黛听了青菱这话,一时觉得自己要是再说未免矫情,只又将话题扯回到红绡的事上头,主仆几人正说着,昭阳宫里忽来了人传皇后口谕,让林黛黛速速到昭阳宫里头去。
林黛黛才到昭阳宫,便发现宫里无论位分高低,所有宫嫔都在,且殿内只有皇后与德妃坐着,余下的妃嫔们或跪或站,面上神情俱是肃穆。而殿中央正跪着四个人,依次是红绡、昶贵姬、豆儿,与久不曾见的梁氏。
林黛黛久不见梁氏,一时不由多看几眼。时气渐寒,恪妃等有些爱豪奢的,是披了鹤氅来的昭阳宫,而梁氏此时却只着一身青黑色的海青袍,因着是带发修行,所以只用根最简单的桃木簪将乌发盘起来。
梁氏通身上下无一装扮用的东西,看着瘦伶伶的跪在那里,整个人也如一只惊弓之鸟一般,只扬着一张瘦白的脸四下张望。与从前嚣张跋扈的做派比较,实在派若两人。
林黛黛见了一时有些心酸,但见皇后面色凝重的端坐在上首,便只低眉敛目的安静站在一旁了。
殿内众人此时唱做念打都不过是戏,都只为演给唯一的看客容景轩看。皇后携众妃们又等了一盏茶功夫,才等到容景轩。
容景轩一来,皇后便命红绡将今日所说的再说一遍。红绡竟不畏不惧的她是怎样同昶贵姬搭上的,搭上后又是如何受昶贵姬威逼利诱,下药栽赃梁氏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奴婢所言,句句属实。那药是贵姬亲手递给奴婢的,并不是梁主子让奴婢去拿的。”
容景轩听了只将茶盏搁到一边:“先时指天画地的说是受梁氏差使的人是你,现在又说是贵姬命你做的,你有何证据?”
红绡磕头道:“昨夜里豆儿将昶贵姬之前赏下来的首饰都偷走了,今日白日又在我的药里下了毒。奴婢一个小小花房宫女,实在想不到除了贵姬主子之外,还有谁想要奴婢的命!”
听红绡说到此处,皇后出言道:“臣妾听了红绡的话,便命去豆儿房中搜,确实搜到了些名贵首饰,对着贵姬库房的册子一比,全都是贵姬记录在册,却又寻不着的东西。又验了验豆儿今日丢了的药渣,太医说里头确实有剧毒砒霜,若红绡喝了,此时必已殒命了。”
容景轩当时就觉得梁氏鬼胎之事后头恐怕另有隐情,只是当时因为不喜梁氏为人,并未细究,今天听了这个,也未十分惊讶,只问了一直不曾开口的昶贵姬一句:“你还有什么要辩?”
昶贵姬早已泪流满面,听了容景轩这句话只哽咽道:“这些事确实都是嫔妾做下的,嫔妾无话可说。梁姐姐未怀孕的时候,我一个月里头能见陛下三五回。姐姐有孕后,我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了!后来我听太医说姐姐怀的恐怕是鬼胎,一时鬼迷心窍,便命红绡做了这样的事。嫔妾对不起姐姐,更有负于陛下深恩!”
林黛黛与庆妃等见她干净利落的承认自己做的事,一时都有些惊讶。跪在她身边不远处的梁氏听了她这番话,如一个哑巴一般,颤巍巍立起身子直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只翻了个白眼,便晕了过去。
昶贵姬也不顾自己此时正是戴罪之身,只焦急道:“快传太医,姐姐身子再禁不住了!”昭阳宫内的宫人边急忙忙的将梁氏扶到塌上歇息。
太医来了之后不过在梁氏身上施了几针,她便醒了过来,醒后嘴巴开合几次,却始终未说出话来,眼泪却先簌簌的落了下来。这样的情状无人见了不觉得可怜,容景轩见了对昶贵姬更添几分厌憎,只冷言说道:“传朕旨意,先将崔氏与红绡等杖四十,再押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