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传来静贵姬晋位静昭容的消息,只是她虽晋位,却未去昭阳宫谢恩。静昭容几个月之前便推说身子不适,孕期里不去昭阳宫请安了,皇后只得勉强忍了,偏她现在得寸进尺,连谢恩都不来了!林黛黛当时才从昭阳宫中出来,便破水了,像林黛黛这样殷勤谨慎的固然不多,但像静昭容这样还未满七月不见皇后的,却也少见。
皇后面上看着倒不生气,还微笑着嘱咐红笺好好照料主子,反而陆嫔与林黛黛一路回兰林殿看阿丑时挺高兴:“不来倒好,少受些她的气!”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中秋家宴,林黛黛都未见过静昭容,凡有应出席的场合,静昭容一应以身子不适给推了。所以待到中秋节见到静昭容时,林黛黛竟真真被吓了一跳。
中秋家宴设在排云殿中,因着这中秋佳节,宫中但凡有点体面的都受了几重赏赐,林黛黛光收紫金锞都收到手软。排而云殿原就是琉璃五彩缤纷的华丽宫殿,因要在这里设家宴,内府局又着意再装扮了一番,一时殿内金银焕彩,珠宝生辉。
月亮初上时,列位妃嫔便都已候在排云殿中了,今日无论什么品阶的妃嫔,都悉心打扮了一番。容景轩又特点了云韶府擅笛的许云封、擅笙的商训等人,在排云殿边上临着昆明池的台上吹奏。一时天上高悬着皓月,远处又有清风将水声并笛声徐徐送过来。
容景轩看着下面坐着的焕然若神仙的妃子们,听着远处的笛声,一时心情大好。便拣了近日几件畅快事来说:一会夸太子书读的极好,《四书》、《书经》深通义旨;一会又夸惠王在都察院理事时,纠劾百司,辩明冤枉,可称贤王。
夸太子时皇后矜持笑着、宜贵嫔面无表情,夸惠王时宜贵嫔乐得不行、皇后面色沉着。容景轩见了深感帝王不易做,只好命将自己两个女儿抱上来,一边一个放在膝头。桃儿这时年纪稍长,还不通宫中的勾心斗角,又很喜欢阿丑这个妹妹。所以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只坐在容景轩膝头乐呵呵的牵着手,容景轩这下才觉得极是松快。
下头四皇子蕴章被恪妃牢牢抱着,身上也是披金戴玉。只五皇子蕴靖还在为“生母”珍妃守孝,身上只戴个银制的长命锁,随身份低微的明才人坐在排云殿的角落里。遥遥的看着容景轩抱着自己的姐姐妹妹畅快大笑,那巴巴看着自己父皇的样子不知多可怜。
正这时殿外忽有太监通传说太后到了,一时殿内诸人都极惊讶——太后素来是不爱这样的场合的,今日虽早请了她,却从未想过她真会来。然而不多时便见沉着面色的太后由德妃搀着进来了。
幸而太后虽不来,她的席面却仍未撤下,容景轩与皇后忙又恭谨的将太后请了上去。容景轩虽将太后的亲子贬为庶人,囚在府中终生不得出,又将太后亲女远嫁蒙古和亲,却始终对太后十分客气,该少的孝敬从未少过一丝一毫。
太后今日随来了,面色却像是来讨债的,果然——眼睛只在下首扫了一眼,便沉沉问道:“下头空着的那个席面是谁的?”皇后见了心中略一喜,却仍恭谨答道:“回母后的话,是静昭容的。”太后又问道:“人呢?”皇后作出略为难的样子:“方才开席时,乐成堂的宫人说昭容身子不适,来不了。”
太后眉头一皱:“开席了才说来不了?和哀家这个老婆子一样不中用么?在宫里,没有开席了才说不来的规矩!去,请她来,告诉她,凭她是躺着来还是卧着来,哀家都在这里等着!”说着将手中筷子重重放在桌案上。
林黛黛看着身旁空着的桌子无语——静昭容开席之后才来,无非是身子不适来不了,却又不甘心罢了,这个空桌子传递着“别看老娘最近没出现,但别忘了老娘位分就是比你们高”的讯息。这原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手段罢了,不知怎么碍了太后的眼。
太后来了之后,方才回暖的气氛复又冷了下去,刚才说说笑笑的排云殿一时也无人敢出声。容景轩只得又请太后点大曲,太后点了首《拓枝》,容景轩自己又点了首《看江波》,再由皇后点,皇后却推了由德妃点了首《玩中秋》。待得云韶府的歌伎又在排云殿演奏起器乐时,气氛才和缓些。
大曲是由歌、舞与器乐等一齐演出的节目,《拓枝》更是云韶府最擅的曲目,待得婀娜明丽的拓枝妓按着鼓点,踏着轻快的舞步起舞时,众人一时又忘了方才的纷争,只专心看着拓枝妓,就连林黛黛怀中的阿丑也专注看着舞姬手上的金铃铛。
正这时,鼓点声又停了——有太监传静昭容来了。林黛黛郁闷的直想掀桌子,然而一看到坐在上首无奈的容景轩,她的心情又平复了,容景轩贵为人皇,不也要过这样憋屈的中秋家宴?
容景轩只无奈的一挥手:“宣!”,便见静昭容由左右两个侍婢给搀了上来。林黛黛甫一见静昭容,便吓了一跳——她原先以为静昭容推病不来是矫情,现在看来,竟是真的病难成行。只见静昭容虽只六个月的身孕,但身形却像林黛黛当时怀胎八月不止,看着果然是双生之像。只是面上竟是黄绿黄绿的,身上也只一径瘦削,只个肚子高高挺起。
林黛黛近三个月里未怎么与静昭容见过面,静昭容有孕前,是能与恪妃争一争谁更明艳的女子,这时见得她如一个蓬头鬼一般。殿内旁的宫嫔想来也是和林黛黛是一个想法,一时殿里静悄悄的,陆嫔惊得悄悄掩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