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下气地赔不是,敞开书房供他参观,却言明这儿的书不能外借,理由很简单,主子您身边的看守太强大,万一您哪天一个不小心泄漏了天机,我一个八岁女童断断做不出用野史邪说蒙昧圣听的事情,到时候一盆子脏水都倒在二叔和爷爷头上,大姑父也要遭殃。我们遭殃不要紧,主子您看不成书却是大事。
玄烨同意了,把拿到手里的书又重新放下:“那怎么办?”“主子可以问南书房的师傅们要啊。一来显示一下您好学,二来也好光明正大地减轻他们的负担。”赫舍里笑眯眯的,忍不住又想出馊主意。
“为他们减轻负担?他们有什么负担?他们现在动不动就去跪皇阿玛的遗像,心里不知道怎么埋汰我呢^不能我也给他们跪了!”玄烨气呼呼的:“平时。你们就在我耳边说,你是皇帝,不能这样不能那样的,可真遇到了事儿,谁在意过我是皇帝?”
小包子说着说着苦大仇深了,一屁股坐在写字台前,伸手抓着桌上的《世说新语》:“我不过就问你借一本书,你都不肯,还说我是皇帝呢9说我长大了就什么都有呢!”赫舍里这会儿被埋汰得头都快垂到胸口了。索额图和羸维更是站在外书房都不敢进来,就怕小主子一发火,里面地方太序不了那么多人。
说着说着,头顶上忽然没声音了,隔了半天,赫舍里抬头一看,这一吓吓得她魂飞魄散,小包子哭了,咬着嘴唇无声的那种,她一个没注意这娃经泪流满面了。赫舍里看他哭,心也跟着酸了。
自打上回看到太皇太后怎么训斥他不该在人前哭,他怎么告饶z之后,她就一直觉得这娃可怜,刚才她是强行用理智说服自己,冷眼看着汤若望倒霉,未来才能顺利地给鳌拜添罪状,才能帮他在亲政后快速收拢官心和民心。汤若望也许是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诸葛亮。可为了将来,玄烨就只能先做混吃等死的刘后主。
刘禅或许一点都不介意混吃等死,可咱们这位小主子不但介意,而且非常介意,权不旁落,是每个有雄心壮志的上位者刻在脑门上是信条,更何况现在玄烨已经尝到了被奴才忽悠的苦处,孝子脾气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要不是太皇太后的高压政策和顺治英年早逝的悲惨遭遇双管齐下,玄烨也许早就撂挑子了。在边上看着玄烨把嘴唇都快咬破了,赫舍里连忙走过去:“主子,这是在奴婢家里,没人瞧见,您不必忍着,奴婢这就告退。”
“我,朕不哭,朕答应过皇玛嬷,以后都不在人前哭的!”玄烨抬起手就想往脸上擦,赫舍里却快一步伸手用帕子细细地给他擦了:“主子,方才是奴婢的错,只顾着自个儿,没想着您的难处,您可千万别说没人把您当皇上,在奴婢心里,您就是皇上,永远都是。”
“赫舍里,我知道,你和他们都一样,都是拿话哄着我呢!不过,我不生你的气。“玄烨哭过了,眼睛红红的。“谢主子恩典,主子,奴婢方才说让您去问南书房的老师们要这些个杂书,其实是有道理的。”
“有什么道理?”
“主子每日读的那些个之乎者也,本就没什么意思,枯燥的很,可师傅们却不到不教,因为您是皇上,他们必须把最好最精华的东西拿出来。
却忽略了其实那些不适合主子您,他们虽然有错,出发点也是为了您好。
所以呀,如果您自己主动告诉他们,您希望从他们那儿活的怎样的知识,希望他们教您什么,他们心里明白了,他们也能对症下药,您也学得轻松,这样,对两边都好,您说是吗?”
“是这样吗?”
“当然,您是皇上,他们自然是不敢怠慢。至于跪先皇遗像的事儿,还不都因为您是皇上,他们不敢管教您,实在没法子了,才出此下策的麻!
主子啊,往后可千万别说别人不把您当皇上的话,这话对奴才们来说,那是万死都不足以抵罪的呀!”
一番话说得连外面候着的索额图和羸维都频频点头,一样是八岁,自家侄女的就是比普通孩子高,她说的道理她们都懂,可这一番话说得言辞恳切,浅显易懂,明显皇上是听进去了。这就相当显功力了。
两人同时感叹,阿玛、岳父看人的眼光就是不一样,小侄女在他的偏宠和关注下非但没有长歪,反而越长越有当家女主的味道了。
赫舍里家族从来没有哪位秀有她这样卓绝的天赋,只可惜,再好的天赋,未来也是要便宜别人家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节,四目相对,却齐齐苦笑。
侄女现在和小主子走得这么近,没准儿这次没见到汤若望第一个想到上自己家,就是因为她。没看见小主子一进门就问赫舍里么?
他和大哥都姓赫舍里,家里的小辈除了讷甘还有许多,可主子口中提到的赫舍里,却只有讷甘,小主子把汤若望挂嘴边会招来祸事,把她挂嘴边,会招来什么呢?不见得会是好事啊!
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看这情形,只要咱们悄悄低把消息透给太皇太后知道,皇上和汤若望的交往就会认为地淡化。可是自家侄女这里,却要怎么办?
他们看得出来,侄女对皇上的第二次造访,没有像第一次那么积极,可是刚才的劝慰,他们都听在耳里,没想到小侄女自己是个孩子,哄孩子却是行家里手,什么话动听,怎么说。
小主子还听得进去,这样发展下去,真不知道是喜还是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