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空了脑子,不管其他任何事。福全带着军机处处理国事。祖母的丧事也有专门的治丧委员会处理。他什么都不需要做,甚至什么都不需要想。
一开始宣布皇室丁忧期限为二十七天,民间为三年。罢朝期为三天。理论上这段时间是年假,朝廷各个衙门都已经封笔。停止办公了。
太皇太后在这个时候薨了,玄烨的确是可以放自己长假,到正月十五之前一直都浑浑噩噩都没有问题。遇上这么大的一件丧事,什么除夕家宴,正月初一拜年祭祖什么的。都可以被自动省略了。
但这些都是理论上行得通的事。实际上却不是这样。进入十二月,玄烨的工作量就陡然上升。很多六七月的时候做出的部署,这个时候都是验收初步成果的阶段。实在是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被当做二十四个时辰来用。
三天的放空已经到了极限,各种加急文书在这几天纷纷入京,需要皇帝亲自批阅的急件每天都堆得像山一样高。一国之君在战争进入最关键的收官节点的时候连续罢工三天是个什么概念?
首先,中俄谈判搁置了。原本已经敲定谈判细节,两方各自都已经出了正式文书,校对无误。只等皇上龙目预览之后落笔签字盖印就能结束了。
可惜,玄烨现在不管事儿了,索额图这回出去也不像历史上那样是作为全权代表去的。他和羸纲都只是皇帝的代表,只能代表皇帝谈条件。不能代表皇帝做决定。
雅克萨离京城山高水长,正值年假,太皇太后薨了的消息官方并没有第一时间传递过去。等到那边收到风,已经第二年一月底的事儿,这还是八百里加急的效果。
这个时候失去至亲,是玄烨的不幸。却也是他的幸运。因为,最艰难的那一段,他亲爱的祖母已经陪着他一起走过了。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一个预计中的结果发生。
这个结果,已经在棋盘上推演了无数次。万无一失。所以,他才可以如此放空自己,在这三天里做了个空心娃娃。然而现在已经是第四天的开始,他不能再这样颓废下去了。
二十九这一天本是除夕,如今却成了守丧期间,平凡普通的一天。所有往年这一天该做的事情全都为白事挪了时间和空间。
这天一早,赫舍里第一个脱去身上的白袍,换上了明黄的常服。扶着宫人的手,第一个踏出慈宁宫正殿。另一边,宁寿宫太后这三天也暂住在慈宁宫,赫舍里出门的时候,天蒙蒙亮,她还没醒。
赫舍里一身明黄带着坤宁宫的人浩浩荡荡离开慈宁宫,惊动了所有人,当然也有宫人飞快去给太后和淑惠公主报信了。
太后眉头一皱,从梦中惊醒:“皇后离开了?”“回太后,皇后娘娘带着坤宁宫的人,离开了。”“往哪个方向?”太后从床上坐起来。
“回太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去了奉先殿。”小太监的声音清清楚楚传进了幔帐。里面的太后闻言,随即吩咐:“来人,伺候哀家更衣,起驾回宁寿宫。”
于是,紧接着皇后的脚步,太后脱去白袍,离开了慈宁宫。那边淑惠公主不干了,好一番咬牙切齿,咒骂皇后没良心,心肠歹毒,这般迫不及待换衣服,心里一点都替母亲伤心。
赫舍里却不管这些,她命人悄悄知会了小魏子,把玄烨的赭石色常服找了出来。几天要做的第一件事,是给玄烨换衣服,帮助他走进工作状态。
一路过来,宫中四处白纱飘飘,赫舍里看在眼里,叹息在心里,这些东西,要留着过年了。原本红红火火的一个年,如今看来,只能是冷窗残烛加残羹冷炙了。
不多时,皇后娘娘的銮驾将近奉先殿。天申一嗓子皇后娘娘驾到,很有气势。不等里面有反应,赫舍里就在殿前下了步辇,走到门口。小魏子低头哈腰来迎。赫舍里手一抬:“进去通报,说本宫求见皇上。”
小魏子躬身挑起帘子进去,快步走到主子身边:“主子,皇后娘娘来了,正在门口候着呢!”玄烨这几天脑子有点短路,小魏子说第一遍的时候,他没反应。等到他说第二遍的时候他才回过味来。
“她怎么来了这里?罢了,让她进来。”玄烨只是疑惑了一小下便不愿深究了。其实,这种诚皇后是不可以进来的。在场的除了玄烨和皇子,还有福全和众位王亲们的位置。
皇后作为宫眷,理论上是不能在皇上以外的男人面前露脸的。尤其是像眼下这种祭祀的诚,更是女人的禁地。
但赫舍里偏偏就来了,玄烨偏偏就让她进去了。她也没多想,堂而皇之地就踏入了奉先殿。小魏子那一声皇后娘娘驾到惊醒了愁云惨雾的众人,大家连头也不敢抬直接就地扑倒:“奴才\儿子给皇后娘娘\皇额娘请安。”
赫舍里一进门,第一句话就是:“免礼,平身。”承瑞和几个孩子还好,还能稍微抬个头看着母后一身耀眼的明黄色常服越走越近。
其他王爷贝勒们可惨了,娘娘喊了平身他们也不敢真平身了,更不敢抬头看,生怕犯了忌讳。赫舍里的宫鞋在青砖上笃笃而过,他们只能弓着背低着头侧耳听。
玄烨在听见脚步声的第一时间便抬起了头,吃惊地看着赫舍里身上的明黄常服。她怎么能在祖母面前穿成这样?她在想什么?
然而,很快的,他便看见了赫舍里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