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回家路上,坐在轿子里的鳌拜迟钝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懊恼地拍了一下大腿:“老夫不留神就被索尼那只老狐狸带沟里了!”没错,表面上索尼很诚恳地告诉他们,皇帝不上朝的原因是正在天人交战,和太后以及宗亲们意见不合。
可是他却告诉他们,太后来过他家了,虽说一口咬定是探病,可就算你索尼是六十几岁频临退休的老员工,人家是董事长的妈,没事儿她会从深宫中出来专程探望你?一定是为了让你做三阿哥的支持者。
你明着不说,实际上早就站在太后这一边了吧?现在又叫我们保持缄默。说什么一旦陷入储位战争,内阁将失去公信力,自己却早已衙了队伍,并且领了官方号牌,索尼老狐狸,算你狠,你这一站队,等于把我和遏必隆全部拖到了太后的船上。
不过你忘了吗?我说过的,小主子所有的儿子年龄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年龄大,他们中无论谁做太子,都对我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小主子这些年沉溺女色,为了女人和太后吵,和其他妃子吵,把除了董鄂氏以外其他的世家都得罪惨了。
董鄂氏也因此成为其他世家的公敌,太后不管是处于个人感情还是出于大局考虑,都不会选择董鄂氏的孩子当太子。这个道理稍微知道点内幕的大臣们都知道,皇帝独宠董鄂氏,宠得那么高调,有些事根本都不是秘密了。
在鳌拜看来,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才促使已经几乎隐形的索尼迫不及待地搭上了太后的船,以为自己老来得势,站对了路子。以为这样就能借太后的势从自己手里夺回内阁的失地吗?鳌拜恨恨地想着:老得走路都哆嗦了,还惦记着权利不放手,想着法儿地占牢自己的位置不放松。
哼,可惜这回你遇到的是我,我南征北战那么多年,打下来的地盘从来就没有还回去的道理,想跟我抢班夺权,你的这把老骨头,还不够我一只手捏的!
鳌拜想岔了,以为索尼是在跟他叫板,暗暗地记了索尼一笔。索尼却在厅上长叹气:小主子啊,你得争气啊!一定要好起来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儿,鳌拜非跟我掐起来不可。为了让鳌拜的视线从你不上朝的原因上移开,我不得不抛出深水炸弹。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笔帐不划算啊!
倒不是我索尼怕被人惦记,只是这惦记得完全没必要,我年纪大了,虽然眼前的情势,在家闲庭信步养花遛鸟是不可能了,但是也不能处处陷阱步步坑吧?被鳌拜惦记上,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小主子,你可得为奴才做主啊!
这头正在叹息自己余生的无限悲苦,眼角瞥见窗前的水仙开得正好。绿郁葱葱的叶,粉白的花,室内飘散着清甜的香气。花是孙女让人搬来的,开始的时候还只有叶子,索尼知道孙女喜欢花草,平时也会弄些插花盆景什么的送去给她额娘和二婶。
十二月头上的时候,水仙开始抽条结出花苞,而后一批一批地盛开凋谢,一直开了近一个月,原以为全都开完了,没想到又长了新的花苞。他当然知道这是孙女亲手雕刻,也知道她自从听话不再一直蜗居书房之后,最长待的地方就是后园。
听说她让园丁弄了好几株梅树和海棠,并且亲自监督园丁们种植,现在,家里的花园初夏秋冬初夏秋冬四季的花,都补全了。
嗅着水仙的清香,索尼起身,一边的仆人忙伸手搀扶:“主子,外头雪大,您这是要上哪儿?”索尼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二秀最近都忙什么?”
“回主子的话,二秀自打从怀思堂出来之后,就鲜少去书房了,反而一直都在园子里侍弄花草,这几日雪大,二秀对新种的那几株海棠十分上心。几乎每天都要去看一下。”仆人低头看路,语气轻快。
索尼皱眉:“这么说,她这会儿还在园子里?走,瞧瞧去!“说着踏出书房。外头侯着的奴才连忙奉上拐杖:“主子,风雪这么大,主子步下当心。”
索尼拄着拐,感受着室内外的温差,迎面吹来的风里夹杂着雪珠,廊檐下挂着的冰棱都提醒着他,现在已经是数九寒天。时间现在不该是论天计算,而是论时辰计算了。
缓步来到后园,园丁们正在赫舍里的指挥下忙碌着,园丁一看老主子来了,全体丢下工具跑来请安。赫舍里也吃了一惊,走过来给爷爷行礼:“您怎么来了,外头冷!”索尼眯着眼,环视一周:“你这这些天不读书不写字,就在倒腾这些玩意儿?”
“爷爷,孙女并没有因为这些花草而荒废了学业,花园里多些花,也挺好看的,您看,几个月前种的梅树,这会子已经长了新叶,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就能看见它们开花了。到时候就可以收集梅花雪水,给爷爷泡茶喝。”
“梅花雪水?是什么?”索尼见孙女一脸笑意,完全没有把之前被自己惩罚过放在心上,松了一口起的同时,脸上也有了笑容。
赫舍里抬头望天,纷纷扬扬的雪花在眼前飘落,伸手去接,雪落在掌心自然溶解:“《陆羽茶经》中说,一品天落水,二品江心水,三品山泉水。都是煮茶的极品水源。而天落水中尤以雪水最为养人。
梅花雪水,指的是落在梅花花蕊上的雪,用陶罐收了,埋在地下一年以上,用时需要取松枝为柴将其煮沸,据说用这种水泡的茶有梅花的香气,还能明目润肺,有养生的功效呢!”一边说着一边回望梅树,仿佛那上面已经开满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