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商其予不去毁那批黑琉球,是不是整个相府就不会遭此劫难,刚刚那名女子就更不会死?可现在已经成了这样,又是谁的错?但是不管如何,在高高在上的统治者眼里,贱民都是死不足惜的。
清漪立在院外的一颗白杨上,望着相府较亮的一间屋子,除夕之夜,本该是家人团聚欢乐愉快的气氛,而这里却传去悲戚的哭叫声。
淇相端坐在大堂中央,府里的管家站在他旁边,手中端着个托盘。地上跪着一群仆人,哭哭啼啼。淇相向管家点点头,管家揭开盖在托盘上的红布,一盘金元宝在灯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管家将金元宝一一分发给仆人,淇相在一旁说道:“家中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就被官差收刮走了,这些是我私下里偷偷藏的一点宝贝。犬子犯错,连累大家,我实在愧疚,这些银子就分给你们大伙,算是我对你们的一点补偿吧。”
淇相一开口,底下的人哭得更凶。其中有个胆大的男人站起身来,愤懑道:“有了银子有何用,还得有地方花才行,边塞那种地方还能活人?说不定半路上遇上歹徒大伙就直接见阎王去了!”男人一鼓动,旁边立即有人跟着应喝,于是他更来劲了,“都是你那儿子干的好事,凭什么他犯了事,我们这群人就要跟着遭罪。老天真不长眼,我们真是冤!”他越说越怒,越说越激动,最后竟然朝着淇相步步逼近,更是拽住淇相的衣领用力椅。
管家见状忙将男人推开,“放肆,就算你们都跟着被流放了,老爷依旧是你们的主子,你竟敢以下犯上,来人啊,给我拖出去乱棍打死!”
“李管家!”淇相高声喊了声,李管家便让人住手,他放低声音,平静地说道:“算了,确是我淇氏对不住大伙。但是大伙放心,有我在一天,我当尽量确保大家性命无虞。”
地上的人听了后一阵静默,里面一个四五十的女人抬起头,道:“我孙大娘有话要说,这些年老爷一直对我们下人不错,从不克扣我们工钱,过年过节还发点小礼,家中有困难的,老爷知晓的话也会尽量帮忙排忧解难。大伙摸摸自己的良心,我说的可有半句不是。遇到这样好的老爷,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有的人竟然不知感激,还要忘恩负义出言大不敬,大伙说说这良心在哪?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们又都报了什么?”孙大娘说得正气凛然,“眼下少爷已去,最伤心的要属老爷了,你们不知安慰老爷,竟还要苦苦相逼,老爷这些年真是白养了你们这群人。”
孙大娘一番话将大家说得羞愧无比,当下有人表示:“孙大娘说得对,做人不能忘恩负义。我们要跟着老爷,老爷一把年纪了,少爷一去,老爷正在悲痛头上,我们不能对老爷落井下石。”说话人抬头看着堂上,“还请老爷不要过于伤心,要保住身子才好。阿万会一直守在老爷身边的。”
“就是啊,老爷,我也一直守在老爷身边的……”于是大家纷纷表示衷心。
管家看着淇相因感动而湿润的眼,连忙递过帕子,淇相未接,只抬起衣袖拭了拭眼睛,说道:“多谢大伙!”
“大家今晚好好睡一觉,明早起来吃个饱饭,咱们就上路。”
待管家让众人解散后,淇相也让他离开了,自己出大厅,往后院走去。
后院有一间整洁的院落,里面种植着古老的松柏,淇相推开屋门,屋内中间靠墙设有一张大香案,上面供奉着淇氏先祖的牌位,这里是相府祠堂。淇相跪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喃喃自语:“天下少淇姓,淇氏发家于淇水边,故改姓淇,后来淇氏更是成为大魏的名门贵族,爷爷曾官至卫尉、父亲曾官至御史大夫,到我这一代为宰相居百官之首,达至顶峰,却也逃不过“物极必反,盛极而衰”的大道啊!”
淇氏家族向来一脉单传,到淇相也不过多了个妹妹,便是田露珠的母亲。如今商其予一死,这个家族便要从此落寞下去了。
淇相拾起案上的香,点燃三根,向着上首的牌位拜了拜,将香插入香炉中。起身,盯着一块新增的牌位,他颤颤地伸出手,摸着牌位上的字——淇奥(yu,四声),喊了声“奥儿……”然后痛苦哽咽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他恨儿子不争气,但如今人都死了,还怨什么,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也是他的儿子,是他最疼爱的儿子。
清漪早就飞到院内,一路跟着淇相来到了祠堂。看着里面的景象,白发人送黑发人,她难受得无以复加。
“相爷!”淇相转身的瞬间,清漪看清了他的容貌,真地跟商其予很像,她的心又猛地一痛。只是淇相憔悴不堪,头上的白发和脸上的皱纹更显他苍老和凄苦。
淇相转身看着来人,有些疑惑:“你……”
“在下清意,是来送回淇世子的。”她将手中的盒子交给他。淇相听到她的名字有些诧异,又很快闪过一丝愤怒,但听“送回淇世子”,他的脸色又极为震惊,激动地伸出手,接过骨灰盒,又紧紧抱住,顿时放声大哭起来:“我的奥儿啊,你可终于回来了!”
清漪为从见过一个男人这样哭,她对商其予与淇相之间的父子情知道得不多,看眼前的情景,该是父子深情之至,再说天下又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还请淇相节哀!”
淇相听此,敛了敛痛苦的神色,右手擦了把泪,又拿食指指向清漪,厉声道:“你就是那个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