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风从窗里吹进来,朱红的梳妆台前,一方圆形铜镜衬映一方清丽的面庞,镜中人娥眉轻扫,施了薄薄的粉黛,却是妍丽无比。长发轻挽成堕马髻,斜插着一碧绿通透的玉簪,一身浅紫色曳地长裙,在灯光的下流光溢彩。她双眸盈盈,纤葱玉指执起一盒胭脂,轻点朱唇,淡然抿唇,霎那间,连月也失去了光华。
清漪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第一次如此精心打扮自己,一身华丽却又雅致的衣衫。她呆呆注视着镜中的剪影,恍惚中竟觉是看见自己的娘亲一般。
她摸了摸衣袖,心里犹豫着,挣扎着,是否要踏出这个房门,“爹爹,娘亲,我这么做是对的么?”
拾起梳妆台上的香囊,打开,一撮白发,一个瓷瓶,一朵玉制白兰花。她一一拂过这些商其予留给她的珍宝,再一次问道:“我这么做对不对?”刹那间她想起那句话:无论做什么,顺着自己的心意就好。她不再犹豫,将白发、瓷瓶、玉白兰装进锦囊,藏入衣袖里,然后起身理了理衣衫,一步一步朝着房门走去。待到门前,深吸一口去,觉得过了这道门便是另一种人生。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天色还未全黑,已有宫女等在门外,手里提着宫灯。正欲踏出房门,便见另一头的院门出现一个浅蓝色的身影。
白玉看着盛装打扮的她,一时怔住,呆若木鸡。
清漪缓步走近,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自己,竟觉得着步子迈起来也不那么灵光了,颇有些不知所措。
待到他面前,她无谓地耸耸肩,“唉,第一次穿成这样,着实有些奇怪,你也看着不习惯吧?”
白玉回过神,对上她清澈的目光,道:“不会,很好看,就跟以前一样。”他重新扶了扶她头上的玉簪,满意地点点头,接着继续道:“戌时到了,我们走吧。”
清漪微微一笑,“嗯。”因儿时同伴在身边,心里的紧张和不安褪去不少。
院外的垂柳后,芊芊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心里涌起一阵阵苦楚。她从未见过白玉用那样饱含深情的目光的看人。虽然她还不知那个浅紫色衣裙的女子是谁,但她知那女子在白玉心中一定重要无比。
………………
曲台四周的人越来越多,交谈声也越来越大。随着一声细长的“戌时已到”,园中瞬间安静下来,大伙纷纷走上曲台列座入席。
再不久便又响起一句:“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j后娘娘驾到!”
在一群宫人的萦绕下,太后在身着冕服的周皇和身着庙服的皇后左右扶持下,走上曲台上首就座。
首座上周皇那双狭长有神的双目汇聚着幽深的光芒,斜飞入敛的浓眉更显威严。他身旁的苏皇后稳重端庄,自生出一种沉淀的华贵之气,太后则坐在另一侧一方单独的案桌前。
下座皇亲贵戚纷纷起身一齐行揖礼。
周皇满面笑容道:“每年缝春,朕与皇后和母后都要与诸位爱卿聚上一聚,今年也是如此,众爱卿都是自家人,一会宴会上不用太客气。”他起身向举樽向众人,“朕先敬众卿一杯,愿我大周世代繁荣昌盛,长乐未央。”下面众人也皆起身,齐道:“大周繁荣昌盛,长乐未央。”
清澈醇绵的香醪滑入喉中,唇齿留香,令人回味无穷。
“入座。”
“喏。”
太后扫视座下一圈,瞥见惠妃,笑着点点头,“今晚惠妃也来了。”
皇上见到后排一角的惠妃,挑挑眉头,似乎有些惊讶。
惠妃恭敬回礼道:“是,太后娘娘。”
太后面目慈祥,“来了就好。”她的目光继续扫视众人,最后停留在一张空着的案桌上,问道:“怎么不见蕊儿和四儿。”
一旁的苏皇后笑道:“母后,蕊儿和四儿说准备了一份大礼要献给我们大周,一会儿才能到。”
“哦?是吗?”
“正是。”
只听悠远的笛音响起,越来越近,不久便有一个穿着暗墨绿深衣的男子走上台,面容疏淡干净,唇红齿白,随着他的笛音,其他伴奏的伶人也纷纷走上来,列在两侧,再接着便有十二名宫人端着鼓架上来,将十二只鼓围成半圆形,中间是一个曼妙的身影,着一声金丝绣花的浅黄色长裙,水粉色的长长水袖拖曳在地上。
随着笛音慢慢消隐,突然一声鼓响,一只水袖击打到右边的一个鼓上,笛声戛然而止。然后琵琶声破弦而出,穿透空气,让曲台上的人心里一紧,所有人的注意全都放到了中间台上那名造型优美、神态深动的女子身上。
几声断断续续的乐音之后,琵琶上滑出连绵的音符,女子开始舒展水袖。跟着节奏舞动身形。她手中的水袖踩着乐点打到周围的鼓上,柔韧有力;有时身子在空中华丽的翻转,细腻圆润,刚柔相济,精、气神和手、眼、身、法、步完美结合。
在场之人无不醉心于面前绝妙的水袖击鼓之舞,叹为止观之时,竟忘了水酒,突然周遭的鼓声变得极为急促,只见台中女子凌空而起,一个旋转,两只衣袖依次扫过十二只鼓,然后便接着是突入起来的寂静。
不知谁一声巴掌响起,惊醒四座,接着便是阵阵热烈的掌声。
台中女子放下优美凝固的造型,下跪行礼,在灯火的照耀下,因为刚才一舞,额头有微微惫,脸颊发红,更显得娇嫩妩媚,她一双大而明亮的眸子嵌在凝白如玉的脸庞上,里面还闪烁了兴奋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