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叫酒兴催发了话头一般,胡千里眼瞅着相有豹那吞吞吐吐的模样。猛地伸手一拍椅背,毫不客气地抢过了相有豹的话茬:“这藏起来的一两手绝活儿,甭瞅着各门各派的路数不一样,可都多少带着几分刑杀凶悍的意思在里头!旁的地界不论。光就是在这四九城中,各行里得了真传的徒弟,谁手里都带着一两手能要人命的本事!”
“珠市口儿大街上,你们这些个孩子常去吃卤煮的那摊儿上头,掌勺的手里那把大勺舞弄起来。轻易七八个人拢不到他跟前!咱们堂口对过的当铺里头那掌眼当当的掌柜,一双手上的功夫,能把枣木的柜台板儿捏出个坑,一副算盘上头七颗能拆下来的活络珠子指哪儿打哪儿!”
“吹糖人的竹签子、补铜壶的小錾子,力巴盘炕的泥瓦刀,逼急眼了的时候,哪样都是能要人命的玩意。就连同仁堂里那些个活人无数的大夫,手里头一把银针、一杆药秤,也是能救人、能杀人的家伙什.......”
似乎是被酒气冲了嗓子眼,又像是话急引动心头气。胡千里猛然剧烈地咳嗽起来,直惊得九猴儿赶忙上前,轻轻帮着胡千里拍打着脊背,一双眼睛却是流星般地转悠起来,显见得是在琢磨胡千里这番话里带着的意思?
把用烈酒清洗过的治伤家什搁在了胡千里身边,纳九爷一边稳稳当当坐在了胡千里身边的椅子上,一边轻轻用手按住了胡千里脚脖子上的伤口:“九猴儿,方才你师傅传给你的那擒狐八式里头的最后三招,也就是传给你防身保命的绝招儿!不到了万不得已的裉节儿上头,轻易......”
重重地叹了口气。纳九爷猛地打住了话头,伸手取过了一柄手指头长短的锋利小刀,轻轻按在了胡千里的伤口左近:“胡师弟,我可也明白你的心思......就眼下这乱到了根儿上头的世道。咱们虽说是能忍则忍、该避就避,可到末了......都说这全乎活儿里头的要命招数,不到了万不得已的裉节儿上头不能露。可咱们......已然是天天都能撞见了人家给布置的裉节儿了啦......”
一口气将手中酒坛子里的烈酒喝了个精光,双眼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胡千里很是带着几分醉态地低笑起来:“师哥,您这一辈子心慈手软,按理说该是个好事儿。可现如今咱们堂口里头的老老小小。已然是遭了外人诸多的算计,连性命都折损了进去!到了这时候,我倒是觉着......有豹说过的一句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有豹说的?啥话?”
“避无可避,也就不用再避!既然刀尖子都已然顶到了咱们嗓子眼上头,那咱们......玩意里头都有个兔子急了蹬鹰、饿虎急了跳涧,咱们不能连个玩意都不如,生生的亮开了心口叫人宰割呀!这全乎活儿里头要命的招数......”
狠狠一咬牙,纳九爷猛地将按在了胡千里伤口处的小刀朝已经发黑的皮肉刺了下去:“这要命的招数,该用的时候,那也就用了吧!”
瞪大了眼睛,九猴儿看着胡千里紧咬的牙关,禁不住用力握紧了拳头:“掌门师伯,师傅......你们教训的话,我记下了!我......明白了!”
ps: 注1:八折拳,地躺拳别称之一,广泛流行于山东、陕西等地。有三十二式流传至今,其中猿功地躺拳嫡传高手王相如大师,更是将此技发扬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