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皇城根儿,搁在风水上讲究的就是个五行俱全,自然就少不了绕城活水调和阴阳。既然是有水绕城乃至穿城而过,那就更少不得一桥凌空飞架,方便路人往来。
打从大清国年月数算下来,四九城内外大大小小的桥梁便不在少数,有些地方虽说是因为地貌改变不再有河道穿行,桥梁自然也不复存在,但带着‘桥’的地名倒是一直留存下来。
就像是在四九城南城墙根儿外边的一处缫丝场,原本打晚明年间就有一拨人在这缫丝场以煮茧、缫丝为生,平日里煮茧缫丝用水都靠着这缫丝场左近的一条小河,倒也着实算得上轻省爽利。为方便运送大茧、熟丝运送往那,当年在那条小河上边凌空横跨一座石桥,宽窄能并行两辆大车。
虽说在大清国的时候,这片缫丝场左近的小河叫人填埋成了旱地,缫丝场也因为断绝了水源而不复存在,但这地界的名头倒是依旧有人记得。借着那原本架在小河上、现如今只剩下来四座桥墩大石的小桥,这地界得了个名儿——蚕桥。天长日久、以讹传讹之下,蚕桥也被不少人叫做了——残桥。
搁在寻常日子口儿,这残桥左近压根就没人常住,只是在春、秋商朝着四九城里运送大宗货物时,会借着残桥左近这块空场堆货分卖,也能省去了大宗货物入城之后的开销挑费。等得春、商分卖货物完毕,残桥左近便难得再见着个人影儿,倒是着实方便了四九城里不上场面上的青皮混混在这宽敞地界摆场面嘬事,更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买卖乐得在这荒僻地界讲价成交。
差不离是月上柳梢的时辰,天空中一弯下弦月照得残桥周遭一片空场上迷迷蒙蒙,犹如在大地上拢上了一层轻纱一般,叫人压根都瞧不清远处的动静。而在残桥留下的一处石头桥墩旁边,一张长条案几已然摆下。案几两头的地上还搁着两个用细布蓄上厚棉花缝制的蒲团。其中一个蒲团上已然有人正襟跪坐,微微低垂着头摆出了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瞧着倒还真有几分月下迎客论天机的雅士做派。
而在那跪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身边。另一个颇有些矮壮的人影正从一个硕大的食盒里取出来几样下酒小菜,捎带手的还在案几上摆出来一个小巧的青瓷酒壶和两个拇指大小的酒杯,这才提着那像是空荡荡的食盒站到了跪坐在蒲团上的人影身后,犹如泥雕木塑一般再不动弹出声。
已然是小十月的日子口儿。大晚上坐在屋子里都能觉着身上发冷、手脚冰寒,在城外边这无遮无挡的空场上坐着,哪怕是今儿晚上没风,可那股子野地里的阴寒之气,却也着实够寻常人喝一壶的。差不离在那跪坐在蒲团上的石川上野身后站了小半个时辰。石川横二总算是熬不住那越来越浓厚的夜半阴寒之气,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尽管是背对着石川横二,可跪坐在蒲团上的石川上野却像是在脑后也生了一双眼睛也似,呓语般地低声开口说道:“横二,是觉得寒冷么?”
膝头不由自主地一软,石川横二好悬便像是往常与石川上野对话时那样双膝跪地,颤抖着嗓门低声朝石川上野应道:“实在对不起,阁下.......”
微微地逼着眼睛,石川上野深深地吸了一口夜半时分干冷的空气,很有些享受般地喃喃自语道:“像是这样寒冷的夜晚。呼吸着几乎可以把肺都刺穿的寒气,真像是当年在陆别町(注1)经历磨练时的感觉啊!尤其是在这样荒僻地地方,坦然地面对着对手窥视的目光,慢慢地享用着上等的清酒........”
目光猛地一凝,石川横二下意识地便朝着搁在自己身边的食盒伸出了巴掌,口中兀自低声叫道:“阁下,还请您.......一定要保重!”
很有些不以为意地伸手拈起了案几上的小酒壶倒上了一杯清酒,石川上野慢条斯理地放下了小酒壶,用三根手指拈起了那拇指大的小酒杯,朝着远处黑暗中遥遥一举。口中曼声吟哦般地扬声叫道:“天寒地冻,既然已经来了,喝一杯驱驱寒气如何?”
似乎是没想到石川上野能看破自己的行藏,从石川上野望去的方向。一个略带着几分讶然的声音在片刻之后悠然响了起来:“一个日本做买卖的主儿,黑灯瞎火的隔着这么老远都能瞧见了我,倒还真算是有点门道?甭扎着您那假模假式的得道高人模样了,这么冷的天儿,生堆火、烤上肉,喝着大酒、说着事由。这多踏实呀!”
话音落处,从石川上野望向的黑暗当中,猛地窜起了一团拳头大的火焰。才不过是过了眨巴眼的功夫,那团拳头大的火焰已然窜起了三尺来高,照着火焰旁三五丈方圆内纤毫毕现。
瞪圆了眼睛,石川横二赫然瞧见在那篝火旁坐着俩条穿着暗灰紧身衣裳的精悍汉子。其中一个正挥动着一把牛耳尖刀,将一只像是猫儿般的活物剥了皮搁在刚刚燃起的篝火上燎烤,另一名精悍汉子则是将两个黑土酒坛子拍开了泥封放到篝火旁煨烫,瞧那模样真就是俩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打了野物之后想要美餐一顿的做派。
而在那两条精悍汉子屁股底下垫着的物件,赫然便是两个穿着深蓝色紧身衣裳的活人。也都不知道那俩活人身上被下了怎样的禁制手段,尽管叫人坐在屁股底下不断蠕动,可手脚却都挪动不了太大的地方,嘴里也都发不出丁点的声音!
几乎是不可抑止地,石川横二猛地一把从身边的食盒里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