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犯傻呢?四九城里头一遭,今儿早上城门全都早了小一个时辰四敞大开,就为了让四九城内外要瞧这场热闹的爷们别误了场面!”
“嗬!哪家人物能有这让四九城提早开城门的本事?这份能耐可是通了天了?!”
“哪家人物?还真就不怕告诉你,就今儿四九城里、黑白两道能说得上话的人物,全都可着劲儿要瞧城南牛马市这场热闹呢!有了这么些位人物在这儿转腰子使劲,甭说是早开了城门,那就是拆了城墙。左不过也就是来日修补!”
都还没等那诨名狗不叼的车把式把惊得吐出来的舌头缩回去,大车上低垂着的厚实帘子已然重重一挑,坐在车里头的那位主家急赤白脸地一脚踹在了狗不叼屁股上:“还跟这儿胡吣什么呢?麻溜儿的奔城南牛马市!今儿要是因为你瞧不上这场热闹,今年年关你一个大子儿的工钱也甭想拿。腊月二十八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许是瞧着与狗不叼搭话的税丁罗爷也让自己的话尾巴给捎带上了几句,坐在车里头的主家赶紧的朝着罗爷拱了拱手:“这位爷们辛苦,我这火急火燎的上赶着看这场热闹,话里话外要有个差错,您包涵!这儿一点小意思。您打壶酒暖暖身子,多少是份人心!”
话音落下的当口,一块大洋已然朝着脸色多少有些难看的罗爷怀里飞了过去,顿时让罗爷眉花眼笑地接应起了话茬:“您客气!就今儿四九城里这份热闹,少看一眼都缺了滋味!您打城门口过去之后甭走大道,顺着酒糟胡同抄个近道,该是误不了您看这场热闹!”
抱拳谢过了殷勤指路的税丁罗爷,狗不叼驾着马车穿过了城门洞,直朝着不远处的酒糟胡同奔去。而在通往城门洞的城外大路上,更多的马车也都扎了堆儿似的狂奔而来......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那些个起了个大早从城外庄院里朝着四九城里奔的主儿。却还是没能早过那些个住在四九城里的积年玩家,更没能早过了那些连夜操持斗牛场面的各路工匠、苦力。
天都还没见一点光亮,小腿粗细、一丈长短的榆木桩子就让人从四九城中的木料场送到了牛马市,里外三层、密密麻麻的拿着木槌夯到了地上。一水新的厚水柳木板分三层用手指头粗细的狼牙钉砸在了榆木桩子上,巴掌宽窄的板缝里头填上了三合土洒水筑紧。经了小北风使劲一吹,差不离比城墙还结实三分,这才能算是扛得住斗牛发狂时的撞击。
仔细净扫过三遍的斗牛场上,夯结实的黄土上边细细洒过了半寸厚、用蚊眼筛子仔细筛过的白砂子,就怕有石子混在沙子里冷不丁伤了牛蹄。
眼瞅着东边天空现了鱼肚白,那些个洒白砂子的苦力赶紧从旁边燃着的火堆旁取下了烤得焦枯的苦柳叶。拿巴掌细细揉成了沫子扬在了白砂子上——都说牛眼能见着些不干净的玩意、牛血更是容易招惹些孤魂野鬼,只有这苦柳叶倒是能祛邪定神。照着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在天明之时一洒,斗牛场上百鬼辟易,旁边看热闹的玩家更是百无禁忌。万事太平!
四扇斗牛场上用得着的活栅栏门倒是老物件,经风见雨多少年下来,木材都发了黑、铜栓扣也都隐隐泛了绿。可拿水一刷、用油一润,有真明白的匠作行老师傅一眼就瞧得出来,这就是当年八大铁帽子王里边的恭亲王府使唤过的斗牛家什。铁木裁出来的门扇、铜栓扣里还掺了三成紫金,正经能叫人知道什么是富贵做派!
圆场看台是连夜搭成的。三合土垒起来的土墩子上头横搭着杉木板,一层层台阶似的错落铺展下来,倒是真说不上有多讲究,也就是能叫那些个看热闹的爷们能有个坐着的地方。
可在土墩子顶上宽敞的地界,足足七八十个板墙木顶的小隔间转着圈的排放开来,上等的银霜碳炉子老早把那小隔间里烤得温暖如春,捎带着那隔间里的茶水点心、干鲜瓜果一样不缺,等着的就是那富贵人家、豪门大户观赏斗牛场面时使唤。
这天才刚亮的功夫,有那来得早的四九城里场面上的人物,已然坐到了自己早早订好的小隔间里。估摸着是有人还记得早年间看斗牛场面时候的规矩,随身官家捧着的一尺宽窄的红漆大托盘上,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银角子和大子儿,等的就是有出彩的场面时看赏,让手底下碎催吆喝着本家老爷的名头字号朝斗牛场子里泼!
都在四九城里场面上走动,这些个能坐在小隔间里看斗牛场面的人物差不离都是熟脸。有平日里就交情深厚的,此时已然挤到了一个小隔间里低声说些私房话,时不时地酣然大笑。而那些只认识个大概齐名头的,更是借着这斗牛的热闹场面,彼此间抱拳寒暄攀扯交情。有那言谈间对上了脾性胃口的,这当口已然是约好了晚上在八大居、八大春的席面,不见不散!
拢着两支胳膊,从头天晚上就扎在了这斗牛场面上忙活的熊爷总算是逮着了个空挡,寻了一处背风的地界坐了下来,抓着四五个刚出炉的驴肉火烧吃了个爽快,再端着一大碗手底下碎催刚买来的豆腐脑直着脖子灌了下去,这才重重地吁了口气:“这他娘的......溜溜熬了一宿,总算是把这场面给踢腾出来了!”
麻溜儿地给熊爷递上了一根烟卷,熊爷身边那贴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