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帆无意间流露出的鄙薄之意,在李浩看来并不奇怪。
尽管都是向领袖效忠的特务机关,但是,军统和中统之间的恩怨绵远流长,非言语能尽诉的。
对于张笑林遭遇枪手伏击之事,小程总做出的最直接反应便是:
他加强了自身的安保。
‘小程总’打了个电话,随后陈虎便带了手下骑着洋车子匆匆赶到。
于是乎,这一天的法租界市民便看到了‘小程总’车队那浩浩荡荡的一幕。
一辆小汽车突前警戒,一辆小汽车在中间,一辆小汽车押后戒备,三辆小汽车的边踏板两侧各有一名持枪的保镖,警惕的打量着四周。
此外,五六人骑着洋车子,斜跨枪套,吭哧吭哧脚踏蹬的飞快,一路跟随护卫,这些骑着洋车子的保镖是机动力量,可以追逐那些专门向小汽车开不进去的小巷子和旮旯角躲藏的刺客。
“呸!”
有市民偷摸摸、愤愤向地上吐了口唾沫,这‘小程总’是坏事做尽,担心遭报应,怕死的要紧。
……
总巡长办公室。
“阿拉发誓。”程千帆举起右手,“真的不是我干的。”
他从金克木的手中接过小剪刀,熟练的修建花枝,“我倒是想要弄死张笑林,不过,这老东西确实是很难对付,没有足够的把握,我不会轻易动他。”
甫一到巡捕房,他便被金克木叫到了总巡长办公室问话。
“我自然是相信你的。”金克木点点头,“只是,外面都传开了,说‘小程总’和张老板这次势必要分出个生死呢。”
“我要动手的话,哪会传的沸沸扬扬。”程千帆卡察一下剪掉了一截枯枝,笑着说道,“真要传的沸沸扬扬,也是传张笑林被我弄死的新闻。”
金克木没有笑,反而看了程千帆一眼,表情认真的点点头,“符合你的作风。”
“金叔,我就当您这话是在夸我了。”程千帆哭笑不得。
两人叙话,喝了一盏茶,金克木关切询问了程千帆在霞飞路遇刺之桉的进展,叮嘱程千帆一定要小心。
程千帆自然感谢了金总的好意,施施然离开了总巡长办公室。
苏哲来收拾茶盏,忍不住说了句,“金头,您觉得霞飞路的事情是谁人所为?”
“说不好。”金克木摇摇头,“可能是红党,也可能是重庆,亦或真的是张笑林,这人呐,做事难免不遂某些人的心意……”
说着,他突然瞪了苏哲一眼,“咛只杠头,这是遗憾什么?”
苏哲赶紧诅咒发誓,他纯粹是好奇,绝无幸灾乐祸之意。
金克木哪里会信,少不得将苏哲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的这个助理同程千帆不和,这在巡捕房内部几乎是公开的秘密,金克木也曾经试图说和二人,但是,效果甚微,他也只能作罢。
话又说回来了,‘小程总’在中央区的权柄日盛,这种情况下,若是他金克木的助理反而和程千帆眉来眼去,反倒是他要担忧了。
“时局动荡,程千帆这样的人才吃得开。”金克木看了苏哲一眼,“现在他看着我的面子不和你计较,以后若有动荡,我且自身难保,哪里还能再护着你……”
苏哲明白金克木所说的动荡是何意,忍不住问道,“金头,您说,这东洋人真的敢进攻法租界?”
“现在是不敢。”金克木看了一眼窗外阴沉沉的天空,“以后,谁晓得啊。”
面对日本人的咄咄逼人,法租界当局一直是处处忍让,这让金克木也是不禁忧心忡忡。
……
张笑林!
这条老狗真能装,若是不了解真相的,真的可能被张笑林骗过了。
既然同张笑林之间有如此深的过节,程千帆自然格外注重对于张笑林的新亚和平促进会内部的渗透。
根据‘小程总’安排在新亚和平促进会内部的人手传来的消息,张笑林对于日本人‘误会’他向程千帆动手感到非常的愤怒和憋屈。
甚至于长吁短叹。
抱怨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却平白被人陷害和误解。
若非程千帆从翘嘴的口中审出了真相,知道这件事的起初便是张笑林重金收买手下对他动手,同时嫁祸于汪康年,他估计也会倾向于相信张笑林此次是无辜的。
老东西,真真是做戏做全套,演技到位。
……
临近中午时分,天上的云层压得更低了,这是要有暴雨来袭的征兆。
“老黄,给我开点定风的药。”程千帆嘴巴里咬着一根牙签来到老黄的医疗室。
“程副总,看到你没事,老黄我也就放心了。”老黄在一排药柜上翻翻捡捡配药,“枪手当街行凶,太无法无天了。”
“那家伙情况怎么样?”程千帆将牙签吐掉,点燃了一支烟咬在嘴巴里,“还能用刑吗?”
“钟警官今天上午带我又去看了下,虽然受创较严重,不过基本上没有伤及肺腑,只要注意点,用刑问题不大。”老黄说道。
说着,他将配好的药包扎好递给程千帆,警惕的打量了一眼窗外的情况,压低声音说道,“我仔细检查了那个人的伤势,除了昨天的拷打之外,这个人身上还有旧伤。”
“旧伤?”程千帆接过药包,随手放在台面上,弹了弹烟灰,低声问道,“多久?”
“三个月以前,半年以内。”老黄说道。
“能判断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势吗?”程千帆问道。
“难。”老黄提高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