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过来登记,记住了,是登记姓名,就是你姓甚名谁,住在哪里。”
看着大头吕在忙碌,程千帆点燃一支香烟,站在门口。
霓虹灯闪烁,他的身体一半被红色紫色的光影笼罩,一半在黑暗中,空中有雪花纷纷杨落,再度染白了他的发丝。
他微微皱眉。
今日确实是好险,他根本不晓得己方的同志竟然会出现在‘皮球舞厅’。
他看到刚才自称‘老六’的那个人,此前被从楼上押下来的时候,大惊。
这个‘老六’曾经有过一个隐蔽身份,这个身份在法租界的户籍证明也是出自他手。
程千帆见过照片,虽然不知道这位‘老六’姓甚名谁,在组织内部的身份地位,但是,他知道此人是自己的同志,且地位不低。
因为他当时经手的那些户籍证,基本上都是江苏省委、上海市委从苏区以及苏俄返回的中高级别干部、领导。
当时‘竹林’同志曾经开玩笑说,反动派若是抓了‘小火苗’,基本上就能将江苏省委、上海市委几乎一网打尽了。
程千帆当时很生气,他说他不喜欢这个玩笑,他说,‘竹林’同志这话是对他的党性的质疑,这是怀疑他对党的忠诚,他说自己即使是被捕了,定然坚贞不屈,做一个钢铁意志的布尔斯维克。
‘竹林’同志便向他道歉。
‘火苗’同志接受了‘竹林’同志的道歉。
大半年后,特科被破坏,大批同志被捕、失踪、牺牲,‘竹林’同志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程千帆‘认出’了‘老六’同志,正在想着如何不着痕迹的放了此人,最好是找个理由放了一批人,如此才能尽量避免留下隐患。
却是没想到侦缉大队的况有礼竟然‘选择’带走了这位绰号‘老六’的朋友。
程千帆心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未免陷入思考,两种可能:
其一,况有礼和‘老六’确实是远房亲戚。
其二……
就在此时,有巡捕跑过来向小程总耳语一番。
“带我去看看。”
“是!”
……
程千帆盯着地上的脚印看,有些脚印已经被新雪重新盖上一层,观之略模糊,有的脚印依然很深。
他抬头看了看二楼。
“应该是从二楼跳下来的。”负责在院子里勘察的豪仔汇报说道。
程千帆点点头,从二楼跳下来,脚印会较深且有滑痕。
“问了没?”程千帆问道。
“问过了,不过没什么有用的。”豪仔摇摇头,“楼上是舞客跳累了或者是赌累了后休息玩女人的地方。”
程千帆点点头,二楼的特殊性,使得舞厅的侍者也很少会来打扰。
响起‘老六’便是从二楼被押解下来的,程千帆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老六’同志在二楼和某位同志秘密接头。
他带队突然闯入‘皮球舞厅’,此事搅了这次接头。
‘老六’同志没有冒险逃脱,这是因为他对他身份之保密性和安全性比较有信心。
至于说另外那名同志为什么要逃,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此人的掩护身份极为隐秘,或者是这个身份不应该出现在‘皮球舞厅’,或者是这个身份不应该和‘老六’同志有交集,或者是此人最好少抛头露面。
总之,此人必须紧急逃离。
程千帆冷哼一声,然后摸着下巴,笑了笑,“看来,我们突然闯入,惊了个兔儿爷啊。”
众手下哈哈大笑。
若是舞客和舞女之间,大概是不用吓得逃走的,哪怕是家有悍妻,那也用不着逃跑,万一惊了巡捕,引得巡捕开枪可就太倒霉了。
所以,众人听了小程总这么一说,略一琢磨,都认可老大的分析,逃跑之人的身份,可不就‘昭然若揭’了。
有巡捕就笑了说道,这‘皮球舞厅’是会有这般玩的豪放的家伙的。
众人又大笑,啧啧不已。
“晦气!”小程总笑着骂了句。
……
卢兴戈看到况有礼和一个逮着毛线帽子的中年男子一起从舞厅正门出来。
他又瞥了一眼舞厅大门,没有看到有巡捕跟出来,他心中总算是安定下来。
罗延年也没想到况有礼竟然也在‘皮球舞厅’,不过,今日多亏了况有礼了,若不然,落入程千帆的手中,尽管最后依然大概能脱险,但是,进入到这个亲日的家伙的视线内,总共不太妙。
罗延年正要开口,看到况有礼的表情,他立刻会意。
“况老弟,今日之事,多谢了。”罗延年抱拳说道。
“你我亲戚,说着话就见外了。”况有礼说道,随即苦笑一声,“谁能想到碰到这种事。”
“是啊,庞三爷这样的大人物,小程总都说杀就杀了。”说着他摇摇头,啧啧两声。
对于此事,他的心中愉悦的,程千帆是反革命巡捕头子,庞水是张笑林的左膀右臂之一,更是新亚和平促进会的六个副会长之一。
新亚和平促进会掠夺百姓物资,杀害人民群众,捕捉、戕害抗日志士,作为张笑林的智囊之一的庞水自然要对此负有重要责任。
准汉奸和汉奸狗咬狗一嘴毛,好极了!
……
看着况有礼和那个戴着毛线帽子的男子分开,卢兴戈又跟了一段距离后,确认四下无人,他便果断现身:“况队长,劳您久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