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安静的躺在手术台上,看着那紧闭的双眸,小姑娘心底那张年轻的面孔浮现,与面前这张面孔重叠。
黄小兰捂住嘴巴,惊呼出声,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小黄,做什么?”龙副院长训斥说。
然后他便看到哭泣的小护士趴在手术台,双手抚摸伤员的脸颊,轻轻的抚摸,轻声呼唤,“何关,何关,你醒醒啊,我是黄小兰。”
什么都明白了。
龙副院长叹口气,走上前,拍了拍小护士的手,“要坚强,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帮助罗医生,尽量挽救他的生命。”
黄小兰用力点头,擦拭了脸上的泪水,拧开酒精瓶,冲洗了自己的双手,冲着关切看来的护士同事以及医生们点点头,“我可以!”
另外一边的手术台,也在争分夺秒的进行手术。
“需要输血。”
“血库里没有了。”
“抽我的!”
“抽我的。”
手术进行了数个小时。
疲惫的医生在护士的搀扶下,坐在椅子上休息。
“怎么样?”杨常年急忙上前询问。
“能做的我们已经都做了,两人都伤势极为严重。”罗真说,“能不能活下来……”
医生叹口气,摇摇头。
这么严重的伤势,能够坚持到现在已经堪称奇迹了,他们现在也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
“最重要的是伤口感染的危险,以他们的伤势,本来便是九死一生,倘若一旦烧起来,这便是十死无生。”罗真说道。
“听说有一种叫磺胺的药品,堪称外伤神药,如果能用上这种药物,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能提高一些,只可惜,这种药我们医院没有。”有医生补充说道。
别说是他们济民医院了,便是法租界的洋人医院,磺胺都是稀缺药物,特别是战争爆发后,这种药简直是价比黄金,最重要的是有价无市。
磺胺?
杨常年咬了咬牙,他早就想到磺胺了,这款药极为稀缺,但是,上海特情组有药。
他此前一直不吭声,是因为拿不定主意。
不是他不舍得,而是因为磺胺极为稀缺,如若他搞来这款药,极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怀疑。
只是,眼睁睁的看着两名国军伤员死去,他又很难做到如此铁石心肠。
他刚才就期盼济民医院有这款药,尽管他也知道可能性不大,不过,万一有奇迹呢。
只是,很显然,济民医院没有磺胺。
杨常年心中天人交战。
……
黄小兰站在手术台边上,看着昏迷不醒的何关,看那满身的伤口。
小姑娘痴痴傻傻的。
她从身上摸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一页信纸。
信纸上就一句话,字很丑:黄同学,我去扛枪揍小日本了,将来若能活着回来,你还未嫁人,我娶你。
每一个字,她都在心底牢牢记住。
泪水落下,打湿了她珍而重之保护的信纸。
尽管只是实习医生,但是,黄小兰这段时间也帮忙做了好些手术,她知道,安静躺在手术台上的这个人,这个说要活着回来娶她的男人,除非奇迹出现,很难活下来。
小姑娘看一眼信纸,看一眼昏迷的何关。
鸿雁犹在,你也归来,却是这么一副场景。
其他几名护士基本上也明白是怎么回事,过来安慰黄小兰,却是看到了信纸上的字迹。
有护士眼圈一红,扭转脑袋,捂着嘴巴哭泣。
……
“龙副院长,我去搞磺胺。”杨常年深吸一口气,表情严肃看着龙天福。
“你能搞来磺胺?太好了!”龙副院长大喜。
“我只能说尽力!”杨常年沉声说,磺胺肯定有,只是,这件事他自己不敢做主,他必须要请示‘肖先生’。
“拜托了!”龙副院长紧紧的握住杨常年的手,“这些都是好男儿,流血牺牲,我们要救他们啊!”
“先生,先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何关!”一旁的黄小兰听到这话,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就要下跪。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杨常年拉起黄小兰,看了一眼昏迷的重伤员,“救他们,本是我应该的。”
黄小兰手中死死地攥着信纸,深深一鞠躬。
“谢谢,谢谢。”
“何关是你的?”离开前,杨常年问道。
“我是他未婚妻!”黄小兰抹掉眼角的泪珠,微笑着,骄傲说道。
杨常年愣了下,这是他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
薛华立路二十二号。
中央巡捕房。
三巡对金神父路四季财赌档的抓捕行动,没有引起任何波澜。
说是没有波澜,也不对。
二巡巡长梁遇春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就要集合手下来找程千帆的麻烦。
却是被覃德泰一个电话打过来,一阵声色俱厉的训斥之后,梁遇春气的差点掀翻了自己的办公桌。
就在众人以为当年的法租界凶名赫赫的‘煞春’要发狂、作出反击的时候,二巡传来消息,巡长梁遇春胸口闷,身体不适,告了假,去医院检查身体去了。
如此,颇让一些人失望。
很快,始作俑者小程巡了,这段时间忙的底朝天,冷落了太太,今晚要亲自下厨,做一桌好菜,好好陪陪太太。
……
菜市场。
程千帆正在买鱼。
他挑选了三条鲈鱼,用草绳子串起来拎着。
又买了一斤五花肉,一些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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