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六年,七月八日。
农历六月一日。
遥远的北方之宛平县卢沟桥的枪响,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忙于生计的小市民,并不知道,也不关注。
当然,也不是全无关注,邻里间聊天的时候,间或有人提一句北方又要打仗了。
然后便是关心菜价、米面油的价格会不会受到影响。
最早对于卢沟桥的枪炮声音做出反应的是学生。
尽管这才是上午时分,有学生们开始集合,他们高举着刚刚制作好的横幅,高喊着抗日口号。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驱逐日寇!”
“支援二十九军抗战!”
程千帆站在路边,看着游行的学生们高喊着口号,从他的身旁经过。
他面色平静,就好似这一切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蓦然,他看到了人群中的唐筱叶。
“这是一个长相俊逸,有着短跑运动员一般矫健之长腿的巡捕,他冲上来就揪住了唐同学,并且大声质问她……”
有参加了这场游行的女学生,后来在自己的日记本里如是写到。
……
“你跟着胡闹什么?”程千帆抓住唐筱叶的手臂,质问。
猛然被人抓住,唐筱叶吓了一跳,然后看到是自己的哥哥,刚松了一口气,随后便是挨了一顿训斥。
“抗日救亡,人人有责。”唐筱叶气鼓鼓的,大声说道,“你松手。”
“喂喂喂,你做什么?”两名男学生过来了。
“一边去!”程千帆瞪了男学生,松开了唐筱叶的手臂,“赶紧回家去!别跟着胡闹!”
“这位警官,我不赞同你的这种说法,我们怎么会是胡闹呢?”唐筱叶身旁的一名女学生义愤填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日寇占领了东北,占领了热河,现在,他们又要对平津动手了,我们如若再不抵抗,将来只能当亡国奴。”
“学生,最重要的就是学习。”程千帆皱着眉头,说道。
“巡捕最重要的就是听洋大人的话吗?”这名女学生呲着牙,呛声说。
程千帆看了她一眼,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齐耳的短发,不算太漂亮,但是,很有朝气,露出小虎牙,本应该很可爱的样子,此时此刻,生气的咬着牙,想要表达自己的愤怒,只是却并没有多大的威慑力。
“我不跟你一般见识。”程千帆扭头看了唐筱叶一眼,叹口气,“我知我现在说话你不听,早些回家,有什么事情,报我名字。”
说完,他径直离开了。
身后的议论声听不到,大抵不会是什么好话罢。
“筱叶,那人谁啊?”有同学问。
“不认识。”唐筱叶摇头说道,到了嘴边的‘我哥哥’,最后变成了这三个字。
……
程千帆的内心无比焦躁。
作为特工,特别是打入日特的特工,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加清楚华北开启站端意味着什么。
日军的胃口绝对不会满足于宛平县城。
这极可能是日军图谋平津的战火信号。
只是,这只是他的推断,他需要情报印证。
巡捕房里,巡捕们似乎并没有受到北方响枪的影响。
爱好打牌的,继续‘偷摸摸’打牌。
工作热情高涨的秦迪抓了一个大街上摸女人屁股的家伙,正好被输了钱的一个巡捕拿来撒气,很是揍了一顿。
程千帆哼着曲儿,面带喜色,来寻找皮特。
“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高兴的吗?”皮特的眉角贴着胶布,打着哈欠问。
这是少尉先生偷偷和阿尔芒的妻子幽会,被这名法国商人狠狠地揍了一拳。
皮特回家后向怀孕的妻子琳达解释,是他英勇抓贼,因公负伤。
“你不知道?”程千帆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皮特眉角的胶布,满眼都是喜色,“北方响枪了,战争要开始了。”
“我们这段时间囤积了那么多货物,这次要发大财了。”
皮特看着两眼放光的程千帆,摇摇头,“千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看透你。”
“什么意思?”程千帆问。
“你是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对待朋友很好的人。”皮特说,“但是,在国家大事上面,你的态度令我,恩,令我不舒服。”
说着,他耸耸肩,“现在是你的国家正在遭受侵略,你却在高兴要发财了。”
“这个国家给了我什么?”程千帆冷笑反问,“我的爸爸妈妈为这个国家流血、牺牲,我呢,没有了父母,被迫在养育院生活,没人管,没人问。”
说着,他微微踮起脚,右手放在皮特的肩膀上,“我的朋友,看得出来你很为我的国家难过,那么,这次的分红,你少拿些。”
“滚蛋!你这个混蛋!那是我的钱,凭什么少拿。”皮特生气说。
“你看,你和我一样。”程千帆抽了一口烟,吐出一道白雾,“都喜欢钱。”
“我们不一样。”皮特摇头说道。
“去他娘的不一样。”程千帆将烟蒂扔在地上,马靴的脚尖碾了碾,“我一会出去一下,有人对我们的这批货有兴趣。”
看着程千帆离开的背影,皮特点燃一支烟,抽了几口,将烟卷扔在地上。
“混蛋!”
他的香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程千帆偷偷换了。
……
换了便衣,离开巡捕房。
程千帆叫了一辆黄包车。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大上海的大学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