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书正说到秦琼在店里,把主意拿定,叫过伙计来,说:“你们柜上,会做祭席吗?”伙计说:“怎么着,您有人情吧?做祭席,我们柜上还是专门。给您做一桌吧?”“好吧。”“您是要荤的,是要素的?”秦琼说:“给做一桌素的吧。”伙计说:“是啦,我给您办去吧。”秦琼把早饭吃完了,付过了店饭钱,叫柜上的伙计挑着祭席,备好了马匹,挂好了军刃,出离了店房,直奔武南庄而来。来到门前,众人一看,心说:这个主儿真可以,想不到又出份子来啦。大家接出来,说:“二爷您来了,二爷您来了……”“诸位,早吃过饭啦?”“偏过您啦,把马交给我们,您往里请吧。”“好。”这时候门吹儿一吹打,其实里边早知道秦琼上祭来了。到了二门,朱能接出来,说:“二哥,何必又叫您费心呢?”“哎,自己弟兄,谈不到。”把秦琼接进来,挑把儿将圆笼交给了本家儿的茶房。这里的茶房把祭席供好了。秦琼说:“朱贤弟,你替我给老太太烧点儿纸吧。”朱能说:“好。”把他纸、大钱拿到月台前头,放在火盆里,打火燃着了。秦琼拈香上祭磕头,旁边的清音陪奏。朱能上台把秦琼搀了起来。这时尤俊达由灵旁边站起来,走到跟前,磕了一个丧头,说:“二哥,谢谢您,让您花钱。”“兄弟,何谢之有,这还不应当的吗!”“二哥,您请东屋坐吧。”把秦琼同到东屋,分宾主落座,有人献茶,茶罢搁盏,应当开谈叙话了。可是尤俊达呢,扬着脸儿,没有话。心说:昨儿个都说翻啦,想不到今天你又回来恶心我来了。秦琼一瞧尤俊达这个样子,心说:你不理我,架不住我理你,我有得说的。这才说:“兄弟!”“二哥。”“昨天我直后悔,我越想,我实在不对。”“怎么,您怎么不对呢?”“我想,在家里当着好些个人,必是你不好跟二哥找说,假装咱们俩人说翻了脸,你把我赶出去,我走后我想你必打发人,看我落到哪儿,回来一告诉你,你就应当赶紧找了我去,到那儿见着了我,你对我和盘托出,这才算对,你看二哥我怎么给你消灭这回事情。可是,我在店里等你喝酒,直等到定更天,我都没有睡觉,你怎么就不找我去呢?你不是不找我去吗,今天我又找你来啦。”尤俊达心里这个气,心说:好你个秦老二,这张嘴真能说,我是说不过你呀。不论你怎么能说,我也不能叫你给套出实话去,说:“嗐,我找您去干什么呀?我心里要是有病,自然就找您去啦,我心里没有病,干什么找您去。”“嘿,兄弟,今天你还是跟二哥放傻啊!”“并非是我放傻,您这叫成心挤对人!”秦琼笑着说:“兄弟,咱们皇杠的事不提了,如同我跟你说个笑话,你听一听。”“有什么话您说吧。”“就说想当初吧,我跟你们瓢把子单雄信是慕名的朋友,直到我被困在潞州当锏卖马,这才交成生死之交。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嗯,我知道。”“后来,我在皂荚林锏伤了人命,单雄信为我着急,托人情,上下买动,这才有个发配北平。不然,二哥的脑袋早就挂在潞州啦,这都是单雄信的力量。直到我由北平回转山东,走到半路上我一想,我得先到山西潞州二贤庄。到了二贤庄,他竟假装跟我翻了脸,由怀里掏出一本账来,说:‘你看,这本账就是我们天下绿林里的一本总账,今天我给了你,你要是不按着账上剿办,你就算是错了。’把话说完,把这本账扔出来,咣当,把门关上……”“啊!还有这个事呢,二哥这是怎么意思呢?”“嘿,兄弟。你问我呀,我也不明白。这话是咱们这儿说,这本账我能不给他拿起来吗?”“二哥,那哪儿能够哇,这要是被旁人得了去,交给了官府,岂不坏了大事了吗!”“谁说不是呢,我再叫门,也叫不开了,只好把账拾起来回到济南府。你想,单雄信交我为什么?他给这本账,为什么不明着交给我,非得假做翻脸给我呢?单雄信他是个英雄,比如说,他明着一说,二哥,我给您这本总账,叫您知道我手下有多少人,到了山东您的管界,您要多关照、多维护。他要是这么一办哪,就不够个英雄了。尤其他心怀大志,你也知道。他这么一翻脸给我这本账,就是叫我维护你们诸位。昨儿咱们一碰面,二哥我那一篇话,兄弟,不怕你过意,要冲着你,咱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这是因为你是单雄信手下的人。再者,我把这本绿林总账来回翻了几遍,绿林里就没有叫程达尤金的。可是这么着,程达呢,里头有你一个达字,尤金呢,里头有你一个尤字儿,我想一定跟你有牵连,决没有错儿了。”说到这儿,尤俊达是微微的含笑,就说:“您愣说是我劫了皇杠,是您看出来什么破绽?还是我有什么欠脚的地方么?您说一说我听一听。”“兄弟,你这欠脚的地方太多了,我都说不过来了。”“怎么?您索性全说出来吧。”“头一个,你在东庄口外,安着一个孩子,专一注意行人,我跟他打听道,他跟我耍嘴皮子,我问老太太是什么病,他说发疟子,是不是你安的眼?说!”“我这儿没有这么个孩子,那是他胡说呢。”“好,就算是他胡说。我到你门口,门过道里头有十几个人,坐在懒凳上,聊得正欢呢,我成心戳了他们一下子。你是没瞧看哪,吓得都有打懒凳上出溜下来的。”尤俊达说:“那不能算,您拿冷语吓唬人,不论谁也得害怕。”“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