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听得这一番话,心里也有几分软活,又觉违逆尊长,又失了规矩礼数,且自己所求不过一个安稳,并非难事,思来想去,她心中且有七八分听凭了去的意思。只是碍于探春、黛玉一片好意,也不好当面驳了去,便道:“我再想一想罢。”
探春黛玉听得这话,心里无法,略说了几句旁样话,便也都起身告辞,心里却有几分闷闷不乐。及等各自回了屋子,探春是闭目不言,黛玉却不免将这事说与紫鹃、春纤,又叹道:“二姐姐这般绵软,竟连一丝儿挣扎的心也没有。我与三妹妹见着,也是无法,只得回来了。”
“姑娘何必担心,总有老太太呢。”紫鹃取了一盏核桃露与黛玉,一面道:“再说,二姑娘说得也是不错。到底她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要明白说出这样的话来,怕也不好听。”黛玉也只得点头。春纤看她点头,心里一紧,忙道:“如今若不说,只怕日后受饥寒呢!”
“这又从何说来?”黛玉一怔,眉头不由蹙起:“再如何,二姐姐也是侯门千金,婚事上不如意也是有限的。哪里就到了饥寒这地步呢。”
春纤冷笑一声,决意让黛玉对贾家再多一些提防不信,便索性挑破了这事儿:“姑娘不知道,这世间的人心要坏起来,可真是想也想不到的。我在牙婆那里住了一阵子,自然听到了些话儿。这世间便有那等卑劣无耻的,这姬妾无数,乃至于宠妾压妻的且还算好的,打骂磋磨死了人,只消慢慢来,谁能怎么去?旁的更污糟的,我不敢说与姑娘听,只能说一声——都说脏唐臭汉,却不知道如今的世道,只怕比那时候还要脏臭呢。”
“这……”黛玉不觉变了脸色,一时默默无言,心里却是百转千回,暗想:竟至于此么!
紫鹃往黛玉面上细看两眼,便忙道:“你这丫头,越发什么话都敢说出来了?这世上总是有好有坏,哪里就到了那地步去?二姑娘的婚事,不说大老爷大太太,且有老太太,有规矩礼数呢。”说着话,她悄悄比了比黛玉,狠狠瞪了春纤一眼。
春纤不愿轻易放过——世道艰难,总护着黛玉,倒不如让她看个清楚明白,也知道外头风雪来得好。由此,她反倒道:“真有心薄待,纵有规矩也让人吃不消呢。也与你十碗八盘的菜肴,都是冷的,也与你好衣裳,夏厚冬薄,也与你银霜炭,用水打湿了,乃至于你喜素他与荤腥,你喜书他与账本,桩桩件件都这么来,谁能受得住?不消一年半载,便让你郁结成气送了性命,旁人还道没福,再说不得半个不字!”
一时,屋子里不有安静下来。偏生小娥忽而来了,进来就道:“姑娘,又有几家来求娶二姑娘哩!”
——————————————————————
一时,屋子里不有安静下来。偏生小娥忽而来了,进来就道:“姑娘,又有几家来求娶二姑娘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