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门外有不少商铺,这几日战事稍微消停,倒显得极其热闹,秦无色就在其中一间内,坐在店内的太师椅上脸色阴沉地低着头。
她时不时会抬头看一眼店外挂着的旗帜,书着一个‘浴’,眉头又皱了一下,黑白子那一身行头被血染成那样确实是需要更换,但她已在这儿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三刻,他是打算洗掉一层皮么?
有小厮急匆匆地从门外跑来,双手捧着一套衣衫,秦无色叫住他,下巴一扬,“我看看。”
“姑……姑娘……您看这成么?”小厮不敢直视她的脸,低下头依旧舌头打结,天晓得他从未见过这么标致的女子,出手也是阔绰,给了一锭金让他去买衣裳,剩下的只当打赏。
他也不敢怠慢,虽说这南陵关中的衣裳店就是买光了也用不了一锭金,他仍是精挑细选。
秦无色瞅着他手中的衣物,雪白的丝质,领口衣角绣着绯红的海棠,那花蕊竟是用金线绣上去,光泽熠熠,十分生动。
这衣裳在南陵关绝属上品了,虽说在秦无色看来,真正的好衣服最重要是质地,其次是式样,而绣样就纯属锦上添花。
这衣裳,质地中上乘,式样亦不错,绣样也生动漂亮,只是合在一起,就有些花哨,本素洁的白,弄得又金又红,生怕人看不到这绣工的精致,大约更适合那种油头粉面,爱出头的纨绔子弟。
说起油头粉面的纨绔子弟……她眉心又皱了一下,她应该是一个飘逸潇洒的纨绔子弟吧?
“拿进去罢。”她挥了挥手,虽然不甚满意,也没什么再可挑。
小厮忙点头,拉了帷帐就入了内室,内室中隔着一张极大的屏风,之后便是浴池,他们这儿本就是澡堂子,可今日却被包了下来供一人用,不好随意越过这屏风的这点儿眼力劲儿他还是有的。
“公子,衣裳备好了。”
“嗯。”
小厮怔了怔,脑子转了半天,才又恭敬道,“那小的就先退下,给您挂屏风上?”
“好。”
待那小厮走出室内,才又响起低沉的声线,“御琅太子不知从何听到您和秦无色在如意楼中,一到南陵……”
“看来他连本殿下都想一同烧死呵。”泡在水中的人,发丝如睡莲般绽开,完美的脸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双睫依旧微阖轻搭在眼睑上,口吻似带几分嗔怪的戏谑。
“属下认为,他只是想擒住秦无色心切,并非有意冒犯殿下。”池边之人,一身黑色夜行衣,低垂着脑袋,片刻,又忍不住道,“殿下,如今是拿下秦无色的最好时机,殿下实在无需这么跟她大费周章,何况您脸上的东西,国师大人也说过撑不了多久。”
秦晟裼眉心凝了一下,侧脸看向池边摊着的一张面皮,这张脸确实并不完美,虽然它的贴合度能瞒过任何的易容高手,却无法见光。
据玄飏说还有一种以腐蚀死人皮捏造人脸的办法,只是那东西有剧毒,不宜久戴,两者,他定选暂不见光。
“本殿下的事,无需你多问。”秦晟裼声音冷了下来,“本殿下身上的伤,到底还是拜这御琅太子所赐。”
“如今两国结下盟约,殿下又这样装束,想必太子那边的人只是不知您身份才……。”
“不知?”逆着光,秦晟裼一低头,密长的睫毛在脸上倒影出柔长的阴影,漂亮的薄唇,是与生俱来,亦是热气所致,红得鲜艳明媚,硬生生让这张脸多了一分冶艳,唇角轻轻的勾起,“不知他就敢妄自一把火烧了如意楼?”
黑衣人顿时无话,眼见那人缓缓从水中站起,拉下屏风上的衣裳穿上,他再度咬牙,问,“殿下,有人传说您对秦无色的情谊非同一般,望殿下以江山大局为重,暂时莫要跟御琅太子树敌,他或许也不过是听了谣传,担忧殿下无从下手。”
立在屏风前的人,默了许久,却默得黑衣人一身冷汗涔涔,穿好衣衫的人转过身来,他一身雪白的丝质长衫,轻盈垂坠如水,领口的艳色海棠,被他穿得不仅不落低俗,反而妖艳至极。
他眉色慵懒地望着黑衣人,轻声问,“何人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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