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果真,骨子里十七年的男人,三年七个月磨灭不完。

“是…。是……”翠儿紧张得口齿不清。

“外面人知道本皇子回来的消息么?”她倚着白玉塌,双腿也随意的交叠着。

“这么些日子了,只怕天下都传遍了。”翠儿老老实实的回道。

秦无色眉心一凝,既然传遍了,那些个人都不来宫中探她,难不成等着她纡尊降贵亲自去找他们?

他们这姿态也端得着实很高,而她偏是个爱面子的人,纨绔子弟么,就是平日里出去抢个花魁没抢着,也得摔一叠银票表示不稀罕花魁,也不稀罕钱,就不缺。

是以心里一天比一天烦闷,也不想主动摆驾去‘斩诡’的营子探探,僵持几日是几日,看谁先憋不住罢。

她又摇起小扇,突地开口,“翠儿听过白云道观么?”

“那是云隐山上的老道观了,云隐山就在梁城以北不过百里远,殿下从前没听说过?”翠儿显然有那么一丝惊讶,旋即又意识到僭越,慌又低下了头,不敢看眼前人,她一个眼神儿都让人好是心乱如麻。

“梁州一带的阁子再偏僻的本皇子都如数家珍,道观听来做什么?”秦无色哗地一声将扇面收起,站起了身,“近来母后睡不安宁,本皇子想去白云观中祈福。”

“咦……”翠儿有些不懂,但见秦无色已提步走到一行宫人面前,依旧是那么温文柔和的一笑,“事不宜迟,你说呢?”

一众女子霎时芳心大乱,只因她说‘你’而非‘你们’,到底是对哪一个说的,总之,必然有一个是与众不同的才是。

秦无色眯着凤眸轻轻的笑,也行啊,一个两个都不来看她,她真快把这玉夙宫的窗户给望穿了,何不如先去找华青衣回来呢,反正不远。

最好是那些人都耐不住进宫了却扑了个空才好呢,她又是笑,回眸间凤眸璀璨流转,“还不命人即刻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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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海陬东者有仙山,终年仙雾缭绕,一曰蓬莱,山上有白发雪眉仙人居住,亦有长生仙药,古有帝王造亭台高筑的奢丽大船,三千童男童女以求之,怅然而回而屡复求。

仙山如何无人得见,但云隐山顶雾气弥漫,倒颇有几分仙气可言,半山有黛瓦白墙道观,历经无数流年,千百年前也曾香火鼎盛,后沦落为一处萧瑟之地。

这境况直至三年前才来了个翻天覆地的转变,只因白云观中来了一名道长,面掩轻纱,长眉妙目,眉心一点倾城朱砂。

不过辰时,白云观中已信众攒动,在飞雪漫漫的天儿里生出一片桃红柳绿之色,一看,便是女信众居多。

一间清幽小院,院中几株梅,皑白的厚厚积雪压得枝头低垂,依稀透出红梅点点,香气浮动。

树下人,一身宽大青灰道袍,头束纯阳高冠,冠上一朵荼蘼绽放的素葛白莲,两条月白苏旒自两侧长长的垂下,与倾泻而下的墨发交织如烟。

他面上亦覆一张青灰薄纱,那低垂的睫毛长长的,长得缀了稀疏零星的片片雪花儿,黑白交错却柔和,浑身着色皆黯淡,眉心一点朱砂却渲染开了或浓或淡的水墨,只此一分神态,已堪称绝色。

他指尖修长却显苍白,骨节分明有致,又觉过分清瘦,正握着狼毫笔,手肘高高悬空,笔尖如龙游走,动作雅致如风,身形挺拔似竹。

“道长,道长……”院外匆匆跑来不过十五的灰袍道童,因跑得急,小脸红彤彤的,还未触及那人,就绊倒在厚厚的积雪中。

他依旧神色冷清自若,仿若不曾有人在他跟前跌倒,在小道童从雪地里爬起来淬了几口雪渣后,他方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啊……。小道失礼了……。道长……”小道童慌张地赔礼,几番躬身后,再抬头,就见那人亦转过脸,明眸恍如化不开的浓墨,死水般波澜不惊的神情,漂亮而冰凉。

小道童觉得这天儿似乎更冷了,双手挵在道袍下紧张地搓着,手心都是冷汗,支支吾吾的开口,“那个……那盏往生灯灭了……”

没听着一丝回应,小道童心中越发害怕,本是想着偷偷点燃作罢,心中却有愧各路天尊,复又忐忑道“真不是小道没认真添灯油,那灯塔也向来关得死死的一丝风也透不进去,可今儿一早小道……小道去添灯油时,那灯就,就灭了……小道已经又点上了,应该……”

他还絮絮叨叨的辩解着,那人已快步往院外走了,脚步竟有说不出的仓促,他一时错愕怔神,从不曾见那样一个冰冷的人露出紧张的情绪,那盏往生灯,定是为他很重要的人点的。

就怕道长责怪是自个儿没看好灯塔,若是掌门也信了,他就免不了挨罚,想着,他小脸又露出愁苦的表情,目光瞥了一眼石桌上的宣纸,飞雪溅落,沁开小片小片的水迹,两排墨色字体勾画清秀——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小道童瞪大了眼惊呼出声,赶紧捂住嘴四下望了一眼,确定没人才松了口气,这看着似懂非懂的,却有好几个‘相思’,难不成像道长那种成仙了似的冷清,也想当个火居道人,还真以为他不识七情呢,观中为道长而来的女香客云云,若要论最近,最近那张员外家的漂亮千金不就常借着布施来看道长么!

八角灯塔坐落在白云观最西面,共有九层,每一层都点满莲花座的往生灯,信众们或为恕自己的罪业,或为死去的亲人求来生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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