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湘早已经泪眼婆娑,她知道他不会答应带她去的,早就猜到的,想说的话有太多,希望他不要太拼命,希望他平平安安地回来,希望他每日里抽出空闲来想她一回就足够了… …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到了这个时候,她不能叫他走得不安心,书湘不是不识大体的人,她用力挤出一个笑,腮边的酒窝却是苦的,咧着嘴哽咽地道:“这么的,那咱们就说定了,到时候御都若是不回来,我可就改嫁了——”
他笑笑说不出话,只抬手不住抚摸她的脸颊。
书湘唇畔涩涩的弧度益发扩大了,昂首道:“你千万平平安安的回来,才成亲时我就告诉过你,还记得么?我行情好,你要是死了我立马就改嫁,再也记不起你。”
“果真么?”赫梓言眸光里含了那么点宠溺的意味,脉脉望着书湘。她说起话来总是不着调,叫他没奈何。
似要把她的脸模子深深刻进心坎里,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看了她许久,略显粗砺的指腹抚上她的眼角,把她源源不断溢出的眼泪揩去。
本已走出去老远,赫梓言却按下步子停在了庭院里,她在门里对他的背影微微地挥手。不知是什么力量驱使,他忽然回头,大步走向书湘,一把将她抱住。
“等我回来…!”他低头在她唇瓣上用力地吸吮,力道之大仿佛要弄破她的唇,书湘半点挣扎也没有,她伸出手臂环上了他的腰,仿佛一株颤巍巍攀附墙壁的花枝。
“你要早些回来,一定要早些回来,每月里都要写信报平安,可千万不能够忘了,别叫我担心… …”
假使人能够预见今后之事,他或许会后悔今日没有带走书湘。
这一别,差点成了永远。
… …
寒食的后一日,清明时节雨纷纷,一大清早,大懿皇帝姜池便带领朝中重臣起行出城,往京城外的皇陵里祭祖去了。
这是大懿史书上被记载下来的一笔,因为在这一日的入夜时分,京城禁军统领竟大开城门,将星夜赶到的先皇末子,身为藩王的姜珏极其身后三万将士迎进皇城——
清明这几日天气不大好,淅淅沥沥的雨不停地下,书湘站在廊庑下拿手接廊下坠下来的雨点,翘起的檐角挂着风铃,随风铃铃铃轻响。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距离御都走了将近一个月了,她想他该抵达嵘城了罢。
书湘仰起脸,眼前飘着濛濛一层水汽,不知道嵘城此时此刻,是否同帝都一般也在下雨?她思维惘惘的,想念突而蚀骨。
低低一笑,书湘低头整了整吊在十六幅湘裙上的玉环绶,估摸着收到他平安信的日子。
门前的丫头打起竹帘,书湘恍神地走进去,她其实没什么正经事可做,没有心情出外去同贵妇人们交际,又不习惯和家里嫂子聊家常,除了和过去一样坐在窗前看书,她的乏味使得她越发显得孤单,总是只有一个人的伶仃模样。
在梳妆镜前坐下,书湘看着铜镜里模糊的人面,拿抿子对镜抿了抿头发,她神情一直淡淡的,想到自己打扮得再好看,可是御都不在无人欣赏,连打扮也失去了意义。
不知不觉伏在梳妆桌上睡着了,书湘在一阵急促的脚步中醒来,视线还迷蒙不清,隐隐约约见是茗渠在眼帘里摇晃着跑进来。
她一把抓住了书湘的手臂,脸色苍白,鼻头甚至在这样的天气里渗出了汗水,话不及说便拉着书湘要往外逃!
书湘陡然清醒,急道:“怎么了?你这样急忙忙的要拉我往哪里去?”
“出事了,皇城好像易主了!”茗渠气喘吁吁,显然是才从外头奔进来,边拉着书湘往外间跑边道:“我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府里突然闯进来一群士兵,打着珏王的旗号,这会子嚷嚷着要抓府里的主子——”
书湘瞠目结舌,才睡醒就遇到这样的变故一时根本无法理清思路,她提着裙角踉跄跟着,茗渠的话断断续续,荷风馆院门前却猛地响起重物击打的声响,“砰砰”之声每一下传将进来,仿佛叩在人心口上。
“他们要进来了!”茗渠霎那间慌了手脚,正手足无措之际,打院里传来婢女的尖叫声,一瞬惊恐至极。
书湘脸上一白,声线不稳地朝外眺望道:“… …已经进来了。”
雨声噼啪,越下越急,门外几个士兵站在雨帘里,其中一个似是领头的,他把尚染着血迹的刀往雨里冲刷,回身指着一个跌足在地抖若筛糠的侍女道:“这儿,可是你们将军夫人的住所?”
地上倒着的却是麝珠,慈平和蔓纹这会儿都在外头,只有她才打大厨房里出来,中途见情况不对便拔足狂奔,哪想叫这一帮子强人一般的士兵给擒住了,这才一路带至这里。
她看着那碗口大的刀,浑身哆嗦不止,怕得什么都不顾了,“就是这儿了!各位军爷看在我带路的份儿上放过我罢… …!”
他们这些草莽惯了的将士,来时接收的命令只是王爷叫他们把侯府的主子一个不落都抓起来带回去,并没有被允许杀人及奸|淫女人,可到了这样的地步,兽性涌动起来哪里忍受得住呢!
那领头的士兵笑了笑,露出嘴里一颗金牙,底下几个小兵早已跃跃欲试,他略一点头,麝珠便被那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