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长20米,宽仅仅3米的小胡同,东靠锅炉房,西临小区院子,北头被砖块堵死,南通一扇常年不开的小门。因为常年无人踏足,很多枯黄杂草招摇地插遍地砖缝隙,湿苔肆意点缀阴凉角落。
然而,此时的小胡同却在短短三天之内迎来了第二批访客。这些不速来客正惊慌失措地挤在一起,胆战心惊地盯着西墙墙头,随便上面什么风吹草动,必然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尖锐的声音刺激着西墙那边的丧尸,它们互相踩踏前进,似要冲破墙壁,又似要垒过墙头,争先恐后。
会爬墙的中年妇女在黄母和两个年轻女孩的帮助下,曾拼命试图攀上锅炉房的房顶。可是东墙太滑,锅炉房又太高,不借助工具,人很难爬上去。至少她试了十多次,直到体力难支,一次也没有成功,而眼下似乎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西墙那边的丧尸却纷纷冒出头来,一个个翻身栽下,不顾尸身被摔得扭曲变形,踉踉跄跄爬起来,蹒跚地扑向尖叫着四散开去的人们。
当中的一个年轻女孩距离丧尸最近。她在惊恐之中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最先被紧随其后的丧尸抓住肩膀,眼看就要送进大张的血口里变成食物。绝望之下,她彻底忽略了突生的一丝细风,在自己耳畔翩然轻擦。肩头的利爪顿了一顿,她从背后被尸身推个满怀,重重压倒在地,只能手脚拼命挣扎,做最后的抵抗,同时准备着剧烈的疼痛降临。可是预料中的剧痛久久没有落下,直到她战战兢兢回头一看,才发现背上的丧尸一动不动,耷拉下来的脑袋上赫然戳着一支铁飞镖,深深扎进佝偻的眼眶。
她手乱脚乱地推开伏在背上的丧尸,站起来看。只见第一波翻越过界的丧尸已经集体倒地,第二波搭上墙头的丧尸也被打退下去。此时依然站在小胡同里的,只有毫发无伤的幸存者,惊魂未定。
一条梯子从天而降。梯子的尽头是一个女人的轮廓,她的脸逆着光,看上去一片模糊,但十分耀眼。自那团朦胧洁白的光晕中,传来一个清凌凌的声音:“排队上来,先小孩,再伤者,后老人。”不分男女,因为在剩下的人里,除了三个小男孩,没有男人。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他们之中唯一幸存的那个老人第一个冲到前面,两下划拉开围过去的孩子,攀住梯子就要往上爬,却被头上传下来的讥讽声吓得一跳:“真是老当益壮。腿脚这么好,我把你丢过墙去引开丧尸怎么样,老寡&妇?”
这个老人正是寡老太。听到这一声“老寡&妇”,她恍然明白上头是谁,不由悻悻然退到后面。人们听见忽降的天兵说着阎王鬼的话,都不敢乱来,老老实实按照上面女声的安排,一个紧接一个,手脚并用爬上西墙,登上锅炉房屋顶。
来人正是陈秀兰,同行的还有络腮胡子、一字粗眉和那个公交司机。精壮小伙儿本也要跟来,可是被王母以死相逼,到底没能脱身。大块头则因为前一天被揍得不轻,难以进行剧烈运动。
众人脱险,四个援救者正准备带头原路返回,忽听小区院子里又有异动。扭头看去,原来是最先奔进火场的那个女人,竟然灰头土脸地活着出来了,怀里比去时多出一只西施狗,毛发被火烧糊了卷,眨着两汪密长睫毛的水灵眼睛,冲着丧尸奶声直吠。
所有人默。
看着很快被丧尸包围的一人一狗,有人催促说:“快走吧!我们现在自身难保,哪还救得了她。再说她自己找死,别拖累咱们。”
络腮胡子看一眼陈秀兰,冲着说话的人吼道:“放屁!老子也这么想,你tm现在骨头都给嚼烂了!”
“你们先走。”陈秀兰打量了一下下面形势,对他们说:“我随后来。”
她没有算上院子里的女人,可是络腮胡子等三人听了,还是很放心地带着众人走了,留下她顶着一头黑线,独自爬上小区院子的东墙墙头。冲那人喊一声“快过来”,她一边撒飞镖替她开路,一边挥锯割断从墙下往上冒的丧尸脑袋。
那人倒也灵敏,抱着狗狗左躲右闪,很快和她会合。两人自胡同东墙翻出去,一路狂奔,她还不忘对她说一声:“谢谢!”
陈秀兰看一眼缩在她怀里的小西施,刚想说“不用”,余光中忽有血色弥漫。她心中一跳,正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围蹲着几只丧尸,守着一个还没有咽气的人狂吃。看那人的衣衫制式,不是公交司机是谁!
公交司机奄奄一息地倒在血泊里,对她的路过似有所感,竟然抬起头直直向她看来。那眼神,说不上是绝望还是希冀,让人不忍对视。
她脚步一顿,却没有停留,心中沉重不乐,到嘴的话就变成:“等你真的活下来,到时再谢吧。”
身边的女人气喘吁吁,显然也被公交司机的惨状震撼住了,完全没有留意陈秀兰说什么。
等她们终于绕到库房后面,面对肮脏不堪的地沟,女人不禁止步不前。
陈秀兰有过一次粪坑行走的经历,第二次好过很多。她两步迈进去,伸出双手撑住一楼窗沿往里面钻去,丢下不管身后的女人——人到这里,想活还是想死已经进入个人选择范围之内,她再没什么要说的。
堪堪进到库房一楼,气还没有喘匀,她就听见楼上突然爆发出一片混合着女人尖叫、男人咒骂和丧尸嘶吼的嘈杂声音。
她心里一沉,飞快冲上楼梯,正和一对母子撞个满怀。定睛一看,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