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万物俱寂,连虫鸣蛙叫都变得极为低声,似乎怕惊扰了人们的美梦。
一个缥缈的月白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而来,雨霁之后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泛起一圈圈圣洁的光晕,让人更加看不真切了。
莫洵看了看这寂寥的天地间,连目光都被染上了几分苍凉。
他信步来到厨房,寻觅了一会,才看到他想要找的东西。
几盘残羹。
他从柜中取了小箸,夹起一小块,慢慢地放入口中。
味道不错,那丫头还是有长进。
他细细品味着,连自己的没发觉,他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出来吧。”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师父。”风无痕行礼,他看到莫洵夜半外出,便跟了去,不过他本就不擅这种跟踪之事。
“师父可是饿了,无痕为您做一碗面吧。”风无痕试探性地问到。
“不用了,我要回去了。”莫洵放下小箸,神色又恢复了清冷。
风无痕心里涌上一丝酸涩,他刚刚明明看到莫洵笑了,明明他也想尝雪芜做的菜,却还是当面拒绝了她,等到夜深人静才出来去厨房尝她做的菜。
这是为什么?
“师父,您为什么要这样,无痕觉得...您变了很多。”风无痕倔强地抬起头来看着莫洵,这句话憋在他心中很久了。
“人都是会变的。”莫洵不以为意,转身向外走去。
“为什么啊,以前明明是您最疼爱雪芜,她喜食桂花糕,您便每次出去都会记着为她买,她不喜学轻功,您便不强迫她学,她自幼身子骨弱,您便瞒着她日日为她渡真气。”风无痕看着莫洵的背影,心里空空荡荡,“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现在却对雪芜这样,像是刻意躲着她,不愿见她,她做什么在您眼里都是错,可是雪芜她最近真的懂事很多,每天都会勤练轻功,学习医术,她做的那些事情也只不过想让你开心一点而已,她又有什么错?”
“她有错。”莫洵的顿住脚步,“她唯一的错,就是认识了我。”
深秋的风吹来,枯叶纷纷落下,莫洵的身影就在这些枯叶中渐行渐远。
翌日清晨。
莫洵难得出了来与他们一同用早膳。
“我过两日要出去一趟。”莫洵慢慢地喝着白粥。
这句话一出,让下首坐的三人都愣了一瞬。
“师父,您不是才刚刚回来吗?怎么又要走?”风无痕问着,瞥了一眼雪芜,那丫头果然又把脸埋了下去,看不清表情。
“有些事要做。”莫洵淡淡地回答道。
“师父,再过两日就是雪芜的及笄礼了,您能不能...等雪芜的及笄礼过了再走?”江逸影咬了咬牙问道。
“好啊。”莫洵答应得极为轻松。
这反而让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
“吃过饭就去练功吧,莫偷闲,我先回去了。”莫洵说着,起身向着他的寝屋走去。
“是,师父。”雪芜赶紧应着,连语调都变得轻快欢愉。
“师兄,你们听到了吗?刚才师父答应要给我过及笄礼。”莫洵走后,雪芜才笑开了去,像偷到了蜜的小老鼠一般。
“听到了,这下你放心了吧。”风无痕也为她高兴着。
“说的好像师父不在,你的及笄礼就不过一样,我们还不是能一样把及笄礼给你办的好好的。”江逸影鄙夷地看着雪芜这个样子。
“大师兄总是喜欢口是心非,不过还是谢谢大师兄刚才仗义执言,以后我再也不去拔彩鸢的尾羽了。”雪芜笑嘻嘻地道。
“我看你是怕我打你吧。”江逸影对雪芜的感谢嗤之以鼻。
“师兄,你这人真是...”
风无痕笑看着他们两人拌嘴,时光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一样。
要是能一直这样,那该多好啊。
入夜,一道黑影悄悄潜进了莫洵的房里。
“现在进师父房里都不敲门了?”莫洵头也不抬,依旧看着一本泛黄的医书。
一身黑衣的少年跪在他面前。
“师父,晋王为难您了。”江逸影看着莫洵,目光凿凿。
不是疑问句。
“他的探子被你发现了?”莫洵语气依旧淡淡的。
“是,最近他探子的活动越来越频繁了。”江逸影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若是他敢对您做什么,我定饶不了他。”
“阿影。”莫洵放下医书,抬起头看向江逸影,“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不要肆意而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师父,从雪芜三年前被晋王掳走的那一次我就觉得不对了,雪芜身上放有您密制的蛊毒,一般人近她身非死即伤,可是晋王却那样轻易地带走了她。”江逸影回想起之前的事,实在是蹊跷。
“而且从晋王府回来时,您的神色就一直不对,晋王...肯定以雪芜为要挟,给您开了什么条件吧。”
一阵风吹来,案牍上的的烛火摇曳了一下。
“是。”莫洵目光平静。
“所以您这大半年来疏远雪芜,是因为您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比如,你要离开我们了。”江逸影声音有些低沉。
“是。”莫洵叹了口气,“阿影,这是我的宿命,就算没有晋王,也会是一样的结果。”
“只是苦了雪芜。”
提到雪芜,莫洵的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光里才闪过一丝悲伤。
“我不信命。”江逸影目光变得凌冽起来,里面似有一团幽深的火在跳动,“我非要救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