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南走后,苏有仙吃完了嘴里的肉,沉默片刻之后对白给说道:
“等这件事情结束,我就得走了。”
白给去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头也不抬道:
“因为安红妆?”
苏有仙回道:
“这人你惹不起,我也惹不起。”
“回去了庆城,继续在红桂坊里面呆着,你安全我也安全。”
清风冉冉,撩起了白给耳边垂落一丝头发,他好奇道:
“奈何都保不住你,红桂坊可以?”
苏有仙思索了片刻,叹道:
“在那里人的眼睛总要多一些,人多了,他不好下手。”
饮下了茶,白给面色也跟着略显严肃起来。
“你是四境上品的修为,还悟出了剑意,即便这样,却依然害怕安红妆,那不成他是五境的修士?”
苏有仙臻首轻摇。
“他也是四境上品,但若动起手来,安红妆比我只强不弱,最重要的是,这人身后的势力很大,夏朝三十三贵族里,安家是上六品贵族之一,祖上为夏朝流过血,立下过大功劳,奈何不好动他们。”
白给闻言又问道:
“对方门户这样显赫,来追求你,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为何你如此忧虑?”
苏有仙美眸复杂,埋头看着地面,久久不曾抬起头。
“他并非觊觎我的美色,来找我,其实是为了炼‘鼎丸’。”
白给听到了鼎丸二字,眼神顿时便锋利了起来!
这个词,他并不陌生。
在他的记忆之中,曾听翰林院的教书先生说过一门相当可怕的邪门功夫,修行这门邪功的人,会去寻找‘阴姒’体质的女人或是男人,以水银扒其皮,浓浆灌其耳,斩去四肢,再混合以药物熬炼,最终以地火灼为一丹,名为‘鼎丸’。
鼎丸对于修行那门邪功的人,会有极大的修为提升,但方法太过残忍,毫无人道可言,于是被天下正派修士抵制。
“你是阴姒之体?”
“是。”
苏有仙眼神轻烁。
“我十二岁被卖进红桂坊,一待便是二十九年,关于我的信息,那里有着最详细的记录,没有任何秘密可言,但凡有心人一打听,便能够知晓。”
“安红妆表面上是安家的大公子,庆城出了名的大善人,实则背地里做了无数见不得光的事情,可在庆城他们一手遮天,就算是奈何也很难渗透进入,四年前,冥府之中有一个嫉恶如仇的小姑娘接了悬赏安红妆的单子,下场凄惨……”
“我将她救出来的时候,她浑身上下已经完全没有人样了,也正是因为那一次的营救,让安红妆盯上了我。”
白给平静道:
“这一次他来找你,看来是已经等不及了。”
苏有仙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无妨……回头我会去找一位老朋友要一份特制的穿肠毒,如果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也绝对不会活着被他抓住。”
白给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
“你先留下来,我帮你再想想办法。”
“对方不是什么小猫小狗,在庆城就是土皇帝,真要决定出手抓你,庆城再多人盯着也没用。”
“你不过是个花魁,难听些就是一名艺妓,谁会真的在意你死活?他们不敢得罪安家,自然也不会为你多说一个字。”
苏有仙美眸中一片肃穆,她看着白给,一字一句说道:
“你保护不了我,我留下来无非是多一条人命,等到安红妆找上了我,你也会死。”
“他绝对,绝对,绝对要比你见过的最残忍的人,要残忍冷漠千百倍!”
白给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他的胆怯,早已在无数次梦魇之中被冲刷干净。
他不想做那刀俎,更不想做刀。
白给要做执刀人。
手指把玩着瓷杯,他的脑海里渐渐复现了一条又一条的路。
“虽然我们只是工作关系,也谈不上什么情分,但你的确帮了我不少事,夜煞来找我时,你也算救了我的命……这么让你去送死,我心里不安。”
白给叹了口气。
初遇时,苏有仙冒着巨大风险帮他处理了敬寒;他遇刺的那一夜,苏有仙帮他杀了很多刺客;逃亡七杀堂的那夜,苏有仙又帮他将夜煞的注意力引向了东边儿……
其实这些事,并不在苏有仙的职责范围内。
“能不能成……总要试试,王城的大人即将来到璟城,至少这段时间咱们是安全的。”
白给抬头,与苏有仙对视,眼底平静而真诚。
苏有仙嘴唇轻轻煽动,最终沉默下来。
二十九年来,自从她被卖进红桂坊之中后,似乎从未体会到这样的感觉。
这样真诚的关心,让她觉着受宠若惊。
“谢谢你。”
她有些不自然地说出了这句话,白给却挥手,没放在心上。
对他而言,这同样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众人与他非亲非故,所以对他好的人,他一直都记着。
…
夜幕降临,白给盘坐在自己的床褥上,屋内的烛火悠然,他闭目,脑海之中的剑碑已经发生了某些改变。
上面的剑解少了一式。
取而代之的是,一名站在剑碑面前饮酒的黑袍中年人。
他同样望着剑碑,手中还有一柄普通的长剑。
白给看不清这中年人的样貌,他走近些,中年人却忽然拔了剑!
连刺十三下。
白给的身上传来剧痛,他半跪在地面,抬头看着眼前的黑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