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幽幽地道。
听从自己的心意?
是。
璃国,对于你而言,是道义所在,北宏,对于你而言,是情感的归宿,或许很早以前你就明白,只是脱不开从小所受教育的束缚,如果留在璃国,纵使以后助安阳涪顼得了天下,或许那个男人,还是无法完整进入你孤寂的内心,那么,就去北宏吧——
如果他背叛了我怎么办?
另一个声音冒出来。
随即,夜璃歌整个儿一震——她果然是自私的!
璃国若在,夜家,甚至整个璃国,将成为她最大的依靠,倘若璃国不存在了,那她将是什么?只是他后宫中的一个妃嫔?皇后如何?得尽三千宠爱如何?
任何一场权势的交战,要想胜利,凭的,永远都不可能只是感情!
她无法保证以后会不会有像纪飞烟一样的事情发生,要么,她得在北宏境内,经营自己的势力,但这有可能,伤及她与傅沧泓的感情。
但如果只为了一个傅沧泓,而放弃整个璃国……夜璃歌痛苦地抱住了自己头。
牵一发而动全局,父亲所言,确是一针见血。
尤其是脑海里不断闪现的那幅可怕图景,几乎让她魂飞魄散——
如果那真是她的选择所造成的,那她宁愿不选择!
但是,世事永远是残酷的,你不可能不选择!
除非,你铁了心,青灯黄卷,了此一生!
削发为尼?这确乎是个不错的法子,夜璃歌不禁有些灰淡地想。
要是地上能突然裂出条缝儿来,那该多好,要是肩上能生出翅膀,那该多好?不用面对这些麻乱乱的人与事,是与非。
“我可以帮你。”
一个声音突然从高空中传来。
夜璃歌抬头,却见那面色俊逸,一身白衣的男子,翩翩立于树梢,俯身看着她。
“浮尘公子?”
“是,”男子微微地笑,“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如此说来,你是特意赶来看笑话的?”
“哪里的话,”男子缓缓从空中落下,“我是真心想帮你。”
“怎么说?”
“跟我去海外,我保证让他们两个,永远都找不到你,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将你忘记,有别的女人,进入他们的生命。”
“呵。”夜璃歌低笑——不错,这的确是最好的法子。
“如果你愿意,两天后,到桃花渡码头来找我。”
身形一闪,浮尘公子像阵风似地,消失了。
离开?
断情?
夜璃歌微微仰头,看着明净的天空。
——是不是像她这样的女子,本不该存于世间,徒惹他人的相思?
情,到底是什么呢?
为什么她能控制得住,其他人却不能?
或许对她而言,有没有傅沧泓,有没有安阳涪顼,她都一样能做夜璃歌,难道他们,就不能吗?
是她太过强大了吗?
是她太过骄傲了吗?
灵魂高飞于九天之上,丝毫不受这红尘俗世的羁绊。
或许,她真正想要的,还是自由吧——这世间男子的怀抱再温暖,始终敌不过她对万里长空的向往。
要一生一世自由,不是不可以,不是做不到。
要狠心断情,也不是不可能。
犹如当初,她刻于掌心的那个忘字,鲜血淋漓,痛难抵挡——傅沧泓,我已经爱过你了,先背叛誓言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夜璃歌觉得自己似乎钻进了一个死胡同——为什么非得计较那么多呢?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什么时候,她变得如此拖泥带水,如此忧思深重起来?
如果问题太过急迫,那就,试着给自己一些缓冲的时间吧。
回到碧倚楼中时,安阳涪顼已经离去,夜璃歌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在妆台边坐下,她拿起笔,对着雪白的纸笺默坐良久,还是难以成书。
不知道该什么好。
不知道能写什么好。
虽说安阳涪顼的确没有不惧一死的勇气,但他的感情,确乎是干净的,正因为如此,让她更加难以下手。
人的感情,乃是这世间最珍贵,最干净的东西,是人区别于动物的所在,与皇权无关,与名利无涉,反而也是最难处理,最难偿还的。
安阳涪顼,要怎么做,才能尽可能地不伤害你?
最后,夜璃歌抛下了笔。
还是自己进宫去,面对面地讲清楚,比较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