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衍蛊本就是最霸道的蛊虫,好不容易有了人形,怎会轻易地放掉成为人的机会,蛊女自衍还好,大不了一起死,不至于伤害无辜,可若是寄生在人的身上,会拿去寄生之人的命也说不定,若是国君当真想要拿掉雅光公主这一胎,还先做好雅光公主辞世的准备,究竟是找谁背这黑锅,国君还要细细斟酌。”少公子还没说完,蔡侯猛地立身而起,不知出于什么情感,浑身上下颤抖个不停。
少公子没再说话,起身想要去宫外面吃点东西,却又听到蔡侯在他背后问道:“少谷主,这是不打算与孤要报酬了是吗?”
少公子笑了笑,侧过脸对他说道:“我要回去问问姑姑,国君先记着,等我问清了再来讨国君要。”
一路飞奔,少公子觉得肚子空的厉害,索性回到了韩子的府上,蹭了一顿早饭吃。如今庄荀,白老,简蓉和澹台不言这一大群人,依旧没有动身回南燕去。听简蓉说,燕君一早便派人来催,可庄荀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少公子自然不清楚庄荀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吃过了早餐,就反回清华寺抄经。
入夜,少公子又鬼使神差地翻进了蔡宫的椒兰宫里面,妃月依旧切着自己手臂做汤给雅光公主喝,若是再切下去,她手套里,作为支撑她手掌的蛊虫可就不够用了。
而不知缘由的雅光公主并不清楚自己吃的是什么,还对妃月说这鸡汤的味道越来越淡了,少公子看着妃月淡淡地笑着,平静地与雅光公主解释着,怀了孕的人不能吃口味太重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却使少公子的恻隐之心再发萌生。尤其是亲眼看到雅光公主熬着灯火,亲手绣着的小衣服,小鞋子。她无比期盼这个孩子的降临,而本应是她最信任,且最挚爱的枕边人,却想着怎样去杀死这个孩子。
这人世,想必越是深情,越是遍体鳞伤。
过了几日,庄荀一行人终于在燕君再三催促下,上了路,韩子的府邸如今只剩下韩小妹和她的丈夫,少公子自然也不好再去蹭饭,可清华寺里面的饭菜又寡淡的很,少公子及其想念终首山上的菖蒲,决定这几日离开蔡国,回到终首山去找他的绥绥。
临行前日,见蔡侯一直没有动手,少公子心生好奇,心想莫不是这蔡候良心发现,想让雅光公主生下这一胎不成?许是少公子心里总盼着雅光公主的愿望成真,所以才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来。有了想法,少公子也呆不住了,索性等夜深了,他决定最后一次去椒兰宫看一眼。
少公子疾走在夜里,依旧躲过了蔡宫里的守城禁军,站在椒兰宫的围墙上时,却明显感到今夜的椒兰宫格外寂静,寂静到与平日全然不同。并不是暗夜之中的静谧无声,而是椒兰宫的走廊里,都听不到平时侍从与婢女的匆匆脚步声。少公子凝眸,却见偌大的椒兰宫,除了雅光公主的主殿闪着盈盈烛火,其他的地方完全是漆黑一片。少公子飞落于主殿外,隐于暗处,靠在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
“叔怀,妃月虽然身为蛊女,却从来不会施这种低级的蛊术去诅咒你的锦葵夫人,你将椒兰宫上下全部关去了刑房,究竟是为了什么,你难道以为我不知道吗?”雅光公主的声音沙哑,显然之前已然是经历过一阵嘶吼。
“那夫人说,孤是为了什么呢?”蔡侯慵懒且带着欢愉的声调与雅光公主的沙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叔怀,这些年,难道你闹的还不够吗,我已经不对你有任何奢求了,只求你成全让我留个念想,就把她当做是你的骨肉不可吗?”雅光公主的声音软了下来,且带着些许祈求。
“嗬!”叔怀戏谑地笑了起来。
“堂堂楚国公主竟学会了求人?”
“是,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放了妃月,放了这个无辜的孩子。”雅光公主凄凉的声音回荡在少公子的耳边。
少公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后悔,他悔恨自己做了一件愚蠢的事情,将蛊女养胎之事告诉给蔡侯。
“孤不放。”少公子早已经猜出蔡侯会这样说。
“叔怀,你莫要将我心里对你的最后一丝期望浇灭。”雅光公主声嘶力竭地喊道。
“怎么,芈雅光,你对孤还存有期望吗?”蔡侯不紧不慢地嘲笑雅光公主。
许久,屋里面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无论有多爱,这样的话出口,任谁都会心凉半截吧。少公子有些瞧不起蔡侯,他将对楚国的怨恨全都加注在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这显得他既心怀狭隘,又幼稚的让人发指。少公子虽有些惋惜雅光公主的遇人不淑,可毕竟是别人夫妻的事情,少公子没法插手,也管不了。他心里纵然有万般不愿,可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多说亦是无用之举。
他抬脚准备离开时,却猛地听到屋子里面传出一声巨响,他停住脚步,连忙躲回阴暗处,用袖袋里面的匕首在窗户上划开一个孔,朝屋里面望去。
寝殿之中的蔡侯是背对着少公子,他宽大的身体,将雅光公主抵在墙上,而不远处的地上丢着一柄沾了鲜血的剑,少公子一下子就认出了,这剑正是那日桐花台比武时蔡侯带在身边的佩剑。少公子心里咯噔一下,心想着莫不是这雅光公主想要了蔡侯的命?
“芈雅光,别以为你死了,孤就会放过你。”蔡侯拉住雅光公主的手臂,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少公子眯眼细瞧,才发现雅光公主的手腕上有血痕。
她这是要自杀?<